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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在那位青年离开后走了过去,低头亲吻母亲的双颊:“您好,妈妈。”
上层人士总是用更正式的单词称呼自己的双亲,妈妈和爸爸被很多人认为是低俗的“俚语”。但在王室,显然不是这样。
“我的小威廉,你的嘴唇有些发凉,快坐下,喝口热汤。”
“不止要热汤,我还想要土豆泥和鹿肉排,我饿坏了,妈妈。”
“当然,都有,都有。”海伦娜面对威廉的笑容,多了两分慈爱少了两分威严。
她的双肘支在碟子两侧,下巴搭在手上,笑嘻嘻地看着儿子进餐,一直到威廉吃得差不多,扔下餐巾开始喝酒时,她才开口:“我以为你被那个小朋友叫出去玩了,但我看你进来时的表情有些不大对,他让你不开心了吗,我亲爱的”
“不,妈妈,他是位很好的朋友,是另外一些人让我不开心了。”他的眼睛在旁边那些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妈妈,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当然。”
海伦娜抬起手摇晃了两下,餐厅里的仆人在低头行礼后,安静又快速地退了个一干二净:“看来你有些小故事想对我讲,说吧,亲爱的。”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威廉,面带笑意。
“有人要对地铁动手,妈妈。”威廉压低声音,他一张口就让海伦娜的笑容消失了,接下来威廉的详细讲述,更是让海伦娜的脸上阴云密布。
她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拉响了一边的摇铃。往常听起来清脆的铃声,现在传进威廉的耳中只让他感觉无比的尖利。
“让吉利安来见我,带着那位卡尼波拉伯爵夫人。对了,让亲王也来。”
吉利安是海伦娜弟弟的名字,而只说“亲王”没有特指是谁的时候,那就代表着海伦娜要见的是她法律上的丈夫,坎菲尔特斯亲王。
会把舅舅叫来当然是应该的,至于会叫坎菲尔特斯亲王……那大概因为他的父亲一向管理着和几大教会的沟通。但这次光明教会那边传来的消息,他父亲却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可实在是太糟糕了。
仆人领命,转身离开了。
女王又在原地转了两圈,威廉乖乖地坐着,他能看出来,他的母亲此时十分的愤怒,就如一头被触怒了的野兽。上次看见她这个样子,还是炸弹客到处惹麻烦的时候。作为一位几十年手握绝对权柄的君主,这些人的行为是扰乱她的国家,是对她权柄的挑衅,甚至更糟糕,他们的存在证明了她的掌控力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强。
海伦娜突然走到了威廉的身边,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亲吻他的额头:“我亲爱的儿子,果然只有你才是最可靠的,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妈妈,可以不要泄露消息的来源吗毕竟我们还得和那位奥古斯丁队长合作。”虽然奥尔根本没在这件事上多言,奥古斯丁本人在明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也没有让他将双方的合作保密,但威廉觉得,还是应该保护一下盟友的。
“哦,我亲爱的,你是天使吗”海伦娜愉快地笑了起来,“我不会谈论我的消息来源的,但是,你来这儿,我就知道了,那么消息从哪儿来的,就是很清楚的事情了。”
“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妈妈。”
“那就再想一个要求吧,你想要什么”
“那么,我想您能支持我雇佣女性的皇家警察。”
“想来你说的这个雇佣,不是雇佣那些漂亮的仪仗队。”
“是的。”威廉将豪特玛黎和奥尔两人谈及的情况综合了一些,告诉给了海伦娜。
海伦娜专注地看着威廉,为他的话而连连点头:“我会支持你的,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不过不能顷刻在整
个索德曼铺开,你想好要从哪开始了吗”
“鱼尾区、索帕港、梧桐区……”
“啊,都是血族的区域。”
“是的。”
“别紧张,亲爱的,我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海伦娜身体前倾,握住威廉的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当有些人长期的占据权力的巅峰,那他们就会变得像被围在猪圈里的猪一样,缺乏野性与工作的动力,只想着不断进食,养肥自己。
而另外一些在围栏外边的野兽,既缺乏安全,又缺乏食物,则会变得更加的充满动力。当猪越来越肥,而外边的野兽也越来越强壮时,就该是宰杀家猪,然后放一栏新牲畜的时候了。”
威廉点了点头,海伦娜的比喻一点都没错,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丝寒意从尾椎开始顺着脊椎骨一直窜到他的后脑——这位帝国君主的话,仿佛让他看到一片腥风血雨。
“不过不只是那些贵族们,其实我们也是这样的。”海伦娜笑了笑,拍了拍已经三十多的威廉的脸颊,“只要一个不小心,我们同样会变成在围栏里被圈养的猪,得时刻保持警惕,爪子与牙齿也至少要有一部分保持锋利。”
皇室管家进来了:“亲王殿下到了,陛下。”
“让他在门口等着,别给他椅子。”海伦娜说。
又过了一会儿,皇室管家再次进来,他开门的时候,威廉看见了挺胸抬头站在门口的父亲——没有愤怒或不甘心,那个男人的脸上只有恐慌,他也看见了儿子,眼神中顿时又流露出了几分哀求。
可威廉转过了头,只是对母亲微笑,就好像根本没看见父亲一样。
成长到现在,威廉已经充分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必须无条件地顺从他的母亲与国王,父亲“我需要结婚,他是一个恰好合适的男人”这是母亲亲口告诉他们的。他们所有的孩子都是母亲一个人的子女,和父亲无关。
稍后,威廉的舅舅也来了。稍后,托塞维利次顿亲王带着芭芭拉卡尼波拉伯爵夫人到了。门外站着的坎菲尔特斯亲王给他们起了很好的榜样作用。
威廉起身,站在了海伦娜身后。
“今天真冷啊,陛下。”王弟和威廉很像,像到他们俩站在一起反而会被认为是父子,并且有些年纪的王弟同样保养得很好,体态颀长,气质优雅。
而芭芭拉女士果然美艳,她比女王只小了几岁,也该是年过五十的一位老夫人了,但她看起来只在三十岁左右,看起来依旧年轻并且充满了少女没有的风韵。
作为一位喜爱女性的男性,即使身处宫廷见多了美丽的女性,但少年时第一次见到这位芭芭拉女士时,威廉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但现在威廉已经是一位成年人了,并且知道这位女士是一朵有毒的花……
“确实很冷。”海伦娜点了点头,招了招手。
王弟一笑,以为是在叫他,立刻抬脚迈了一步,但脚步声也同时从他背后响起,一位英俊的年轻侍从从他背后走来,路过他的身边,来到海伦娜一世的面前。他单膝跪下,将海伦娜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揉着她的脚踝。就像是威廉刚进来时那样。
王弟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措,他可怜巴巴地对着自己的姐姐眨着眼睛,好像在问着“怎么了”
威廉第一次看见他的舅舅露出这种表情,他以为他的舅舅一直是儒雅的有才学的。
“我说过,别碰地铁。”海伦娜说。
“我并没有,陛下。”王弟惊讶又茫然,“对于地铁建设我一直是尽全力支持的,我知道您对这项工程有多么的重视,我……”
“吉吉,我是信任你的,最近的国际局势不太好,我们需要一位有权势有声望的王室成员进行国事访问。你出国去吧。”
这又是第一次,
他听见母亲称呼舅舅的小名。
刚刚还在为自己辩护的王弟立刻闭上了嘴,郑重地对着国王鞠躬:“是,陛下。”
海伦娜点了点头:“站到一边吧。”
于是,当王弟站到一边,芭芭拉女士也就立刻显露了出来,这位风姿绰约的女士控制不住身体正在发抖,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并没有用让人怜爱的眼神向海伦娜或威廉祈怜。
海伦娜没让她抬头,而是就这么看着她,一直看了将近五分钟,突然,海伦娜笑了一声:“从此刻开始我剥夺你卡尼波拉伯爵夫人的称号。”
芭芭拉女士瞬间坐到了地上,可她依然不敢抬头。
海伦娜点了点头;“但你的态度让我觉得愉悦,所以我会让你的头颅继续留在你的脖子上。然后,我有一件事需要有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