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上元节，方重勇就越忙。</p>
一直到上元节的前一天，他才有空歇一歇，在府衙书房里，看一份“出人意表”的文书。</p>
近日有人向他献宝，响应官府对农耕技术的悬赏。</p>
这个“宝物”就是：在湖面上，用木筏搭建耕地，进行“无土”栽培的技术！</p>
这种方法虽然还是需要土，但已经不需要“地”了。当然了，不能种粮食，只能种蔬菜。在湖边围上这么一大圈，随时可以拆，惠而不费。</p>
还有一种，是用马粪栽培豆芽的技术，可以在屋内进行。</p>
豆芽富含蛋白质、维生素和矿物质，可以有效地补充人体所需的营养成分，提高普通人的身体素质。</p>
这些技术，着实是令人震惊。</p>
方重勇意识到，唐代的农业技术，已经发展到很高的程度，只不过，推广工作没有做好，先进的农业技术并未大面积铺开。</p>
所以同样的技术，在不同的地方，反复“发明”了无数次。</p>
“这份赏钱应该给的。”</p>
方重勇将文书放在桌案上，自言自语说道。</p>
于细节之处的民生，往往才是生产力的底蕴所在。</p>
“大哥，郑叔清求见，还带了个年轻人一起，可能是同族的子侄。”</p>
戍卫在书房外的张光晟推门而入，低声说道。</p>
“嗯，来求官的吧，人之常情。”</p>
方重勇微微点头说道。</p>
看到张光晟欲言又止，他疑惑问道：“还有事？是不是组建龙捷军还有什么难处？”</p>
刘晏办事很牢靠的，汴州也不缺钱不缺粮，组建一支两千多人的军队，不会有什么物资上的难处。</p>
“不是那些事。”</p>
张光晟顿了顿，继续说道：“大哥，王妃这些年操持家庭很是辛苦，又有人望，大哥实在是不能喜新厌旧，立李怡为王妃啊。虽然她貌美非常，又是宗室出身，但是……”</p>
张光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p>
李怡那副样貌是真的香，浑身带着迷人的魅力，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想把她弄到手玩玩的。</p>
但妾室和正妻不是一回事，妾就只能是妾，哪怕方重勇已经贵为“平西王”也一样。</p>
所以这个女人是不能扶正的！</p>
若是方重勇一意孤行，会让很多部下寒心。</p>
方重勇和李怡之间的风流韵事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女人现在更是已经身怀六甲，不能再等闲视之了。</p>
张光晟的担忧，不能说完全没道理。</p>
“你真是想太多了，始乱终弃这样的事情也是能做的么？”</p>
方重勇无奈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p>
他怎么可能休了王蕴秀，这种事情别说他根本就没这个心思，就算有，也是万万不能做的。</p>
当年在长安的时候，是王蕴秀一直在接济张光晟。小张也一直记得这份恩情，听到有外人议论，说方重勇可能会立李怡为正妃，他便忍不住想说几句。</p>
“大哥，你有所不知啊，永王已经休妻，就在昨日！某之担忧又岂是空穴来风？”</p>
张光晟压低声音说道。</p>
诶？</p>
方重勇大吃一惊，他最近都在忙政务，并未关注永王的事情，没想到永王居然休妻了！</p>
“永王是再娶了么？”</p>
方重勇沉声问道。</p>
“那是自然，他昨日悄悄的娶了郑氏一族的女子，没有宴请任何人。此女或许比不上李怡的容貌，但年轻又知书达理是一定的。”</p>
张光晟面带鄙夷说道。</p>
李璘在汴州，离荥阳城不到百里。</p>
他现在娶荥阳郑氏的女人，世间没有比这个更寻常的事情了。</p>
至于原因嘛，懂的都懂，无非是希望得到荥阳郑氏的鼎力支持罢了。</p>
当然了，李璘是要面子的人。张光晟只不过是用直截了当的方式，将其实质说了出来而已。</p>
虽然这件事本质上是永王“休妻”，但休书什么的，李璘是不可能写的。</p>
王妃侯莫陈氏喜欢念佛，希望与寺庙青灯常伴，侍奉佛祖左右，永王殿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p>
那当然是选择“成全她”咯。</p>
有权有势之人，想办一件事，缺的无非是决心罢了。一旦下定决心要做，遮羞布多的是。侯莫陈氏若是不从，赏她一个意外落水身亡，那也是稀疏平常的。</p>
方重勇微微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p>
郑叔清当初问他要不要立一个“侧妃”，对方可以帮忙穿针引线。不过那时候方重勇没意识到是什么事情，所以只是轻描淡写的拒绝了。</p>
他后院女人已经很多，已经够热闹了。无端多找个女人回家，纯粹是给自己不痛快。</p>
事后郑叔清也没再提起这件事。</p>
现在想来，荥阳郑氏应该是在方重勇拒绝之后，选择“退而求其次”了。</p>
正因为有永王李璘“休妻”在前，张光晟才担心方重勇色迷心窍，休了王蕴秀，立李怡为正妃。</p>
李怡毕竟是李唐宗室之女，并非普通女人。</p>
不得不说，前有李宝臣再娶公主，后有永王李璘休妻娶郑氏。</p>
升官发财换老婆的传统套路，还真是屡试不爽啊。</p>
“行了，把郑叔清领进来吧，休妻什么的，以后不必再提了。”</p>
方重勇摆了摆手说道。</p>
虽然他在政治上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但在生活中还是很注重私德，对身边人很好的。爬上高位就换老婆，这种事情怎么能做呢？</p>
不一会，郑叔清被张光晟领到书房内，他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p>
“他叫郑珣瑜，郑某的族侄。之前躲在洛阳附近的陆浑山耕读，听闻永王要在汴州发檄文，正本清源讨伐逆贼，所以前来找我，看看能不能尽一些绵薄之力。”</p>
郑叔清笑呵呵的说道，将面前的一个木盒子推到方重勇面前。</p>
从他的动作看起来，里面不像是装了金银。</p>
方重勇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是郑州的一些地契。至于土地有多大面积，具体在何处，他就不知道了。</p>
果然是一份厚礼，或者叫投名状也可以。</p>
在外人看来，作为河南最大的地头蛇，荥阳郑氏应该是反抗“赎买”之法最激烈的那一批人。他们应该带领那些不愿意交地的人，联合起来反抗。</p>
然后被银枪效节军的军士们霍霍得一塌糊涂。</p>
但实际上，这些人反而是最配合的那部分。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在官场上占据了C位，现在扔出去多少土地，都可以慢慢卷回来。</p>
无论多少土地，也比不上权力来得大。</p>
方重勇在世的时候拦着，他们就等方重勇去世以后再卷。</p>
方重勇的继承者在世的时候拦着，他们就等这一位去世后再卷。</p>
时间在他们这边，总有拦不住的时候！这些世家大户们等得起！</p>
“这些地契，是郑氏响应官府号召，将用不上的土地交给国家使用。并非是鄙人入仕的敲门砖，还望方节帅明察。”</p>
正当郑叔清准备说好话的时候，他身边的郑珣瑜忽然开口说道。</p>
你丫不会说话就闭嘴啊！老子又不是不会说！</p>
郑叔清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p>
郑珣瑜这么一说，他后面那些暧昧的话，完全没法提了。</p>
郑家是缺了什么大德，才出了一个这样的榆木脑袋啊！</p>
郑氏交出这么大面积的土地，那显然是希望，在“新朝”里面扶持一些有能力的自己人啊！</p>
要不然郑珣瑜这种已然穷困潦倒的，根本排不上号。如今荥阳郑氏子弟，缺的不是人脉，而是能力！正因为是乱世，所以压根就没有混时间混日子的机会。</p>
能者上，庸者下！竞争很激烈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