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基哥の野望(1 / 2)

盛唐挽歌 携剑远行 2527 字 12个月前

f方重勇一行人继续向西,前往陇右节度使驻地鄯州城,没多久就到了离落门驿“遗址”不远的渭州州治襄武县县城。他们还没来得及入城,就看到有个穿着大红色官袍的中年人迎面而来。

此人乃是弁冠,硃(同朱)衣裳,素革带,乌皮履,穿着是典型的公服。

由于方重勇身上也穿着红色官袍,跟对方的打扮如出一辙,此时他也不得不从人群中走出来问询。

低调是应该的,掩耳盗铃就没必要了。

“可是方御史当面?”

眼前这位中年人异常客气的询问道。

方重勇微微点头,叉手行礼道“正是在下,请问阁下是……”

“某乃是渭州刺史薛上童,在此等候方御史多时矣。某在府衙备下接风宴,还请方御史一行不吝赏脸。”

薛上童热络的说道。

方重勇也微笑点头,叉手行礼道“感谢薛刺史盛情,请引路吧。”

听到这话,薛上童明显的松了口气,哈哈大笑道“诶,方御史客气了,这边请,这边请。”

薛上童一点架子都没有,自顾自的在前面引路,看得方重勇身后的裴秀等人连连咋舌。

管崇嗣想起自己在长安拜码头连连被拒,方重勇随便走哪里都是有人接待,不由得感慨人与人大不同,同年不同命者,人比人得死。

其实如果是普通的刺史,方重勇肯定稍稍推脱一下,随手打个哈哈就敷衍过去了。毕竟赶路要紧,去外地公干可不是旅游,耽误时间常常就会出大事!

刺史嘛,大唐三百多个州三百多个刺史,你算老几?

但是这个薛上童,方重勇却不能怠慢了。原因在于此人姓薛,而不在于他是刺史。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薛上童一家,堪称是“刺史家族”,背景非常了得。

薛上童的曾祖父,是跟随李二凤打天下,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薛收。顺便一提的是,薛收的父亲乃是隋朝内史侍郎薛道衡,同样是大名鼎鼎,家学渊源。

薛上童的祖父也很不得了,是唐高宗李治时期,大唐的宰相兼文坛领袖薛元超。薛元超的姑母是薛婕妤,唐高祖李渊的妃嫔。

薛元超娶了巢王李元吉之女,和静县主李氏。李氏生薛曜、薛毅、薛俊三子,而薛上童就是薛俊的子嗣。

不谈能力,光这家世就能吓死人。

薛元超的其他儿子且先不谈,就说薛俊这一家。

薛上童的父亲薛俊是慈州刺史就不说了,薛上童的兄长薛献童是同州刺史,薛奇童是慈州刺史,弟弟薛季童在长安担任秘书正字,薛贞童是岐州司法参军。

也就是说,薛上童的四个兄弟要不就是刺史,要不就是中枢官员,这还不谈他那些堂哥堂弟!

薛元超孙子辈的名字都叫“薛某童”,就中间那个字不一样,非常有辨识度。方重勇虽然不认识薛上童,但薛某童这样的名字,在大唐官场已经是“江湖传说”,成为段子四处流传,想不被人认出来都很难,因为辨识度实在是太高了。

一听这名字,方重勇就知道面前这位刺史乃是自己绝对不要无故得罪的!除非是对方不开眼了硬是要挑衅,那才要考虑反击一下。

现在薛上童热情的邀请方重勇去渭州府衙赴宴,他能说不么?

一行人来到府衙,方重勇就看到府衙大堂内拼了几张桌子,上面摆满了渭州本地的美食,其中以羊肉和胡饼为主,素菜比较少。

开席之后,方重勇搞不明白薛上童打的什么算盘,便一个劲的与之套近乎,说着没有油盐的客套话。

酒过三巡之后,薛上童忽然画风一转,不动声色的询问道“方御史可是为了渭州逃户而来的么?”

“可以不是,也可以是。”

方重勇用食指敲击着桌面,意味深长说道。

听到了这句暗示极为明显的话,薛上童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依旧是招呼众人吃吃喝喝。等宴席散去之后,薛上童将方重勇一行人安置在襄武县县城外的驿馆,然后邀请方重勇一人去他的私宅“欣赏书画”。

……

襄武县中一处优雅静谧的院落中某个厢房内,眼看四下无人,薛上童拉着方重勇的袖口低声哀求道

“请方御史拉某一把!将来某必有重谢!”

比方重勇大二十岁的薛上童一点都不顾自己的面子。

“某如何能救命呢?”

方重勇一脸好奇问道,他还没搞明白薛上童想干啥。薛家这家世,貌似也不要他方某人来救吧?

“自天宝以来,渭州百姓逃亡甚重,本地大户更是弃农田转放牧。如今某接手渭州刺史以来,州内百姓户口,已经从两万多户下降到一万二千户不到。

朝廷要是纠察起来,这摊子太烂,某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薛上童声泪俱下说道。

当刺史为什么坑,为什么唐代官场之人都是尽量避免外放刺史,就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坑太多了!

唐代的州,除了京畿地区,以及那些超规格的“府”以外,其他的无非是上中下三等。开元年间,共有四辅、六雄、十望、十紧、一百九十个上州、二十九个中州、一百八十九个下州。

户口低于两万五的就是下州,不设更低的下限。

所以渭州一直都是当之无愧的下州。

但实际上,下州的说法,只是朝廷很懒没有细分。这种情况跟60分及格线以下,有59分与0分是一个道理。

真要细分起来,有那种与中州擦边,人口两万出头的下州;也有那种仅仅数千户口,还比不上上州一个县人口的“下下州”!

而这个“上中下”的划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人口的迁徙,中州可能变成下州,下州也可能变成中州甚至上州。大唐官府每做一次户口普查,就会变动一次。

一个州内户口多少,乃是刺史考核的重要“硬标准”。要是在某人任期内,又无战乱,又无灾害,户口数不但没变多,反而越来越少了,那这个刺史还能落到好么?

负责考核的吏部也不睁眼瞎啊!

薛上童提的这个问题,是唐朝自开国以来就不能公开提的“人口流动”问题,也是个可以把普通人坑死的“不能说的秘密”。

根据路上的所见所闻,方重勇心领神会,但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询问道“薛刺史何出此言啊。”

“自汉代以来,强兵皆出陇右。陇右四郡为国家提供了大量的兵员。

可是自朝廷改长征健儿以来,家属皆迁徙到边镇。渭州自然也不能幸免,大量户口随着长征健儿迁徙到了西边的兰州,河州,临州,鄯州等地,在那边屯田。

而渭州损失的户口,朝廷也无法补齐,更是没有百姓愿意来渭州开荒。

现在渭州愿意耕种的百姓越来越少,而且朝廷还在这里开牧场放牧,整个渭州都快变成牧场了。

放牧不需要那么多人,户口会减少,那是显而易见的呀。”

薛上童不愧是“官宦世家”出身,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一番话就把所面临的困境说得一清二楚了。

本来,渭州地区平地少山地多,属于“亦耕亦牧”的地区,但是当地的地形,还是放牧更容易一些,只有想出政绩的官府才会鼓励农耕。

如果本地人口多,那么这里就必须在山坡上开“坡田”,这种田是梯田的前身,耕种效率远不如梯田。平地也不是没有,只是渭州这边平原面积只有10不到。

哪些人会分到平地上的田,不言自明了。

如果本地人口少,那么这里就是游牧区,山坡是可以放牛放羊的,也很省事。只不过,放牧经济承载不了那么多的人口,多的人怎么办呢?他们是辛苦开荒坡田,还是去别处讨生活?

渭州就是两种经济模式都有,互相补充,某个阶段以某一种模式为主而已。

人多地少,就可以在山地开垦坡田,种植小麦与豆类。但是开垦这些山地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见效也很慢。如果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本地人宁可迁徙,去别处讨生活。

一个府兵改募兵,就彻底改变了渭州的经济生态。户口都迁徙到边镇了,手里贫瘠的山坡地也被本地豪强买走了,这些豪强可以转农耕为游牧,但其他小门小户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再加上朝廷也在这里开了牧场,专门为宫廷提供牛马羊都牲畜,更是挤压了自耕农变牧民的空间。本地户口不逃亡才是怪事呢,去长安当个织户也比在渭州耕田强啊!

这种情况,也不存在好或者不好的问题。好或者不好,都要看对谁而言。不谈对象只谈好坏,很多时候会得到错误的答案。

地方利益都是必须要服从国家整体利益的,渭州的变化对大唐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要另说,但对于薛上童而言绝对是坏事!

方重勇也很明白,假如将来在这里发现了大量矿藏,那渭州就是矿业经济体系,啥也种不了,一切都要以矿业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