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骂了一句,成国涛脸上再也保持不住笑意,恨恨地快步离开了。
现在的柳新似乎觉醒了能够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能力。
成国涛如此,刘立诚也是如此。
柳新将代德安签发的擢升文书以及另外一份调令给刘立诚看过之后,后者就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愤怒之色,只不过当着柳新的面,他不好发作。
“文轩坊百户所百八人部调入南镇抚司,内东城千户所缺漏人员自行补充”
刘立诚咬牙切齿地道:“柳百户不柳千户,这是什么意思?”
柳新露出诧异的神色道:“刘大人看不懂么,我刚刚升任南镇抚司副千户,手下缺人,文轩坊的诸位同僚我们合作得好,所以就申请将他们调入我的麾下。”
刘立诚脑门上青筋突突地跳着,他是准备给文轩坊百户所来一次大换血,但不代表他准备将整个文轩坊百户所换新啊。那样的话太麻烦了,而且会导致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缺兵少将。
最关键,也最让刘立诚恼怒的是前面他刚说完柳新此子未来要是高升了,或许会给他造成一些麻烦。成国涛还安慰他等柳新崛起的时候,他也有秦国公的义子相助,谁怕谁啊!
但谁曾想,柳新离开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后者竟然就上门打脸来了。而且是啪啪啪啪啪啪持续很久的那种。
可以想象,当柳新带走整个文轩坊百户所,他刘立诚将会成为整个锦衣卫内部的耻辱。
但偏偏他毫无办法。
因为锦衣卫是特殊的机构,指挥使和指挥同知有着极大的决策权,除了任命千户要上报皇帝陛下审阅外,其他的官职都是由锦衣卫的三位自行决策的。
放在以往,两位指挥同知在人事任命上还需要提请指挥使的认同,但现在指挥使王中杰彻底放权,北镇抚司就是寇刚的天下,南镇抚司就更不用说了,就算王中杰不放权,南镇抚司也轮不到他管。
光是如此也就算了,关键南北镇抚司同属锦衣卫,两个镇抚司之间的底层校尉,小旗官等等的人事调动就更随意了。
只不过以前谁也看不上谁,自然不会调动小吏。
谁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出现柳新这个异类。
你人走也就算了,还要带走所有的部下。
这就是打脸,就是在打他刘立诚的脸!
刘立诚现在就只有这一个念头,他自己是想不到,带走文轩坊百户所众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碍于他的逼迫。
如果不是刘立诚有着明显的清洗文轩坊百户所的意图,柳新也不会好好地把人调走。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调走的啊,有些人可能在北镇抚司内人脉关系深厚,就算被刘立诚撤掉,也能去其他百户所任职。就比如郭镛,他是锦衣卫的老人了,关系硬得很,这里待不下去,自然有其他地方会接纳他。
但柳新不可能一一询问大家的想法,那样太麻烦了,还不如打包带走。
吃了憋的刘立诚想要发怒,但依旧强忍着签下文书,柳新抱拳告辞,连一句多的话都懒得说。
柳新前脚离开刘立诚的值房,紧随而来的就是身后房间内桌子被什么砸成两半的声音。
柳新嘴角扬起,心中舒爽无比,这些日子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一丝阴霾彻底散去。
——
文轩坊百户所内,一片萧条之状。
校尉们行走时,有气无力,几个小旗官,总旗官也都待在自己的值房内,长吁短叹。
“老郭,你说刘千户会给我们派个什么人来,还是我们可能都等不到新任百户上任?”丁明甫一脸颓然道。
“老丁,你们几个还有可能见到新任百户,我可能悬了。本就还差两年就到卸甲的年纪了,这一次还不赶紧把我撤掉。可惜我那儿子,在军中历练了五六年了,就等着接我的位置。”刘傅最老实,也是四个总旗里年纪最大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悲伤肉眼可见,眼角甚至还有不甘的泪水缓缓集聚。
“老刘,你别这个样子,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江世喜是四人中体型最魁梧的,修为也是最高,曾经在边军任职,同样是老子卸甲之后,被调回来当锦衣卫的。但说实话他是不喜欢锦衣卫的,他更喜欢在边军时候的苦日子,日子虽苦,但大家伙心里乐呵。
“老刘年纪大了,替子女考虑得多,你一个单身汉,不会懂的!”丁明甫叹息一声,他又何尝不是拖家带口,如果真的被削去职位,虽然儿子依旧有资格当亲卫,但是没有一个在职的人帮他,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轮上。
亲军在设立之初,要求的是父退子继,算是传袭制。但是真正操作的时候,却会发现,如果甲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有资格继承亲军的权利。甲退位之后,就会让一个儿子接替。这个时候如果另外一个亲军乙没有子嗣,那他退位之后,空出来一个,就可以让甲的另一个儿子去接替。
当然也可能会出现甲乙两人都有两个或更多子嗣,那这群多出来的人就只能算是拥有亲军继承权,但是却没有实职。
后来渐渐地,随着一部分有功之士被特例编入亲军,比如一些勋贵子弟。这实职越来越少,而拥有继承权的人却越来越多。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每一任亲军都十分重视自己的那个职位,力求主动退位,然后让自己的子嗣继承。
否则你如果想靠其他地方出现空缺,让自己的子嗣去补,几乎没有这种希望。
狼多肉少啊!
丁明甫有两个儿子,一个从文,一个从武。一个尝试科举,实在不行也可以入锦衣卫当个文职,另一个则老老实实等着接替自己的位置。
现在这一切,都可能变成泡影。
“老郭,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整个百户所上下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你现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你说句话,大家也能安稳一些。”
听到有人这般说,郭镛也只是长出了一口气。他在百户所资历最老,因为他的老子还在。郭镛的父亲是一位老锦衣卫了,靠资历混到了百户的位置。
只是郭镛自己能力不足,无法继承他老子的位置。但不影响他在锦衣卫拥有不错的人脉。他就算见了锦衣卫指挥使,也是平辈相交,因为他的老子资历比指挥使老。
有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郭镛的神色是最平静的,但面上平静不代表他内心也是如此。
百户所内人心浮动,但他无能为力。
“哎!”郭镛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们聊什么呢!”一道年轻的声音从值房门口传来。
郭镛皱眉,这年轻人怎么这么无礼!
但下一刻,郭镛眉头舒展,起身向门口看去。
“柳柳百户!”
听到郭镛的话,其余三位总旗也起身,一个个惊讶地看着门口微笑站立的柳新。
“几位,聊什么呢,听着这么丧!”
“柳百户,你你这是回来了?”郭镛带着一丝期盼地到问道。
柳新摇头,郭镛顿时失望,默默垂首。
“我是来带你们走的!”
此话一出,郭镛瞬间抬头,脖子发出咔嗒的一声。
“嘶~”
听完柳新的讲述,郭镛按着自己脖子,刚刚那一下,脖子差点脱臼。接过丁明甫传过来的调令文书,又不敢置信地看了一遍文书内容,他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话来表述,千言万语最后竟又化成一声叹息。
“柳百户,南镇抚司那边竟然为了我们,新开一个百户所!”刘傅一脸震惊,他怎么都想不到,柳新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但刘傅还是小看了柳新,柳新笑着道:“不是百户所,是千户所!”
四人同时震惊,其中刘傅的嘴巴张得最大。
柳新微笑着说道:“我已经升任南镇抚司副千户,代同知让我组织建设一个新的千户所。因为后面要离开帝都,前往汉中执行任务,你们会随我一起去,这两日正好好好准备准备。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新的千户所衙门应该已经布置好了。”
郭镛看了看另外三位同僚欣喜的神色,心中不禁感叹,这柳新才来了十几日,竟然就升任副千户了,说明柳新不在百户所的这些日子里,已经找到了一条粗壮的大腿。
想来,应该就是东厂了吧。
不顾不管怎么说,百户所里那些惴惴不安的人,这些算是可以放心了。
郭镛的情绪是最快稳定的,他反应过来,立即开口道:“千户大人,我们要去汉中执行任务?”
柳新点头,有些不解地看着郭镛,不知道后者为什么有此一问。
郭镛沉声道:“汉中那个地方可不好走啊,听说沿途会经过的陕西那里有一伙山匪,颇有势力。朝廷已经在商讨出征讨伐的事宜了。我们要去的话,恐怕得绕路,否则就怕横生枝节!”
柳新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阻且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