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几个儿子的想法,傅远山沉思一下之后,开口道:“我这些日子里事情太多,没有闲暇与几个孩子谈。你告诉老大,我可以给他这个机会,但肥差是想都不要想,只能给他一个穷地方。这样,你告诉他,宁夏府现在一个知县的缺,西宁州还缺一个州同,让他选一个。”
对于丈夫选择这两个地点,傅夫人不由得有些迟疑。宁夏府与西宁州,都在什么地方,她虽说不知道。可有丈夫前面的那席话铺垫,傅夫人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与这个男人做夫妻,快要三十年了。丈夫是什么样人,她心知肚明的。丈夫说不是什么好地方,肯定就是。
看着妻子听完自己的话,脸色多少有些犹豫。知道她是舍不得儿子,去那么艰苦的地方吃苦。傅远山叹了一口气道:“夫人,几个孩子也是我亲骨肉,你心疼、我更心疼。可玉不琢不成器,不好好磨练他们又怎么能出人才?尤其是老大,他是傅家的长子,承担的责任更重。”
“当初,我六部观政后,被外放到黔中路,那儿一样穷的要命。一个三万多人小县,百姓一半是夷人。整日处理最多的事情,就是那些山林中的夷人械斗。一个县衙,就剩下六个衙役。所有属官就剩下一个教谕。那个时候,你又刚生下老大,母亲瘫痪在床,家中无人照顾。”
“我在那个小县三年,每日里面要处理即繁重,又极其复杂的事务,又惦记着一个人在苦撑家的你,累得心力交瘁。但正是那个穷县任上,三年的任职经历,让我着实是受益良多。我能走到今儿的地步,除了今上与太子的器重之外,更多的就是得益于那三年的磨练经历。”
“如果没有那三年,处理繁琐又复杂事物的经验。我如今又岂会如此受到皇上父子的器重?这才几年,从四品燕山府知府,转京兆府尹,随即出任山西路制置使。便又调回京城,任大学士兼参知政事。这位太子爷接掌政务后,又简拔为平章政事。还成了本朝第一个一品宰相。”
“没有那三年磨练打熬下来的底子,我那里会走到今儿的地步。皇上惯于采取中庸之道,可这位太子爷的眼睛里面,却是一点沙子都不揉。能者上、庸者下。站着茅坑不拉屎的人,他就算不打发回家,就给一个空职去养老。在这位太子爷手中,和稀泥、辉光韬略是不行的。”
“你看这京城之中,诸多的世家子弟,又有几个真正成器的?如果不是靠着祖辈,用命打下来的爵位,现在恐怕都要饿死了。男孩子不能娇惯,那样只能会害了他。尤其是老大,将来我们若是都不在了,他要撑起整个家族的未来。不好好磨练一下他,他能担起这个重担吗?”
“咱们家这几个孩子,尽管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富大贵。可老大诞下来的时候,我便已经进士及第。尽管多年我出仕在外,家中全靠你一个人支持。可不管怎么说,家中也不愁吃穿了,也有了几个丫鬟、婆子。虽说我从来贪赃枉法,但不管怎么说,一路仕途还算是顺利。”
“有些东西,我也不可能完全的免俗。要想在这个大染缸一样的官场上坚持,要想真心为百姓做些事情,有些东西就无法完全避免的。因为别人都漆黑的,如果单独就你一个是白的,你根本就无法在官场上立足。所以,这些年来我虽说没有刻意捞钱,可这家境也算是可以的。”
“几个孩子自幼,虽说也不算大富大贵,可也都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尤其是这个大儿子,在学业上随了我。年纪轻轻便进士及第,也算是少年得志。虽说有兄长的担当,可这性子也是有些傲气。他想外放,获取一些资本想要往上走,我作为父亲的不拦着,也会鼓励他的。”
“可该走的经历,却是一步都不能少。况且越是富庶的州县,越是不好做。反倒是那些穷乡僻壤,缺乏教化的地方,倒是越容易出政绩。我没闲暇与他谈,你和他说要想外放,就按照我说的去做,选一个艰苦的地方好好的磨练自己。而且,他上任后,我不会给他任何帮助。”
“究竟该怎么做,一切都要靠他自己。要么就老实的,在大理寺继续给我熬着。还有,若是选择了外放,我不指望他做出什么惊天动地大事。但若是贪赃枉法、盘剥百姓,我活剥了他的皮。我傅家虽说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但一向都是以诗书传家。决不能出现祸害百姓之人。”
傅远山的话音落下,知道了丈夫心思的傅夫人,却是叹道:“这事,我会与他说起的。其实,你说的道理,我又那里不懂。只是去了那等苦地方,他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再说,他若是去了那种地方。儿媳妇怎么办?这小孙子才满月,难道也跟着他一同去?孩子受得了吗?”
听到妻子心疼的语气,傅远山多少有些摇头。他也知道,妻子虽说不是那种慈母多败儿的人,可毕竟儿子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去那等穷州县做官,又有哪个做母亲不心疼。更何况,还有刚满月小孙子。只是心疼归心疼,可傅远山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事上,有任何的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