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元宵节刚过,晏越泽便投入紧张繁忙的工作当中。
毫无疑问人代会后石塔山管委会要对中层干部、矿井长有一轮强力洗牌,其后技术支持、第三方服务、承包商等必定都受波及,整个矿区人心惶惶。晏越池调动手续经过市委组织部,属于市管干部,反而老神定定一心一意推进机器人推广工作。
由于前任利橄、解小英持消极抗拒心理,石塔山矿区在机器人试点方面几乎毫无作为。晏越池不得不从零开始,加班加点组织人员跑矿井、研讨实施方案;对接厂商开展技术辅导、操作培训;设备设施运送过来后跑前跑后负责协调安装、调试、试运行;联系各层各级分流下岗矿工
大量具体而繁琐的事务都压在晏越池身上,每天跑二三十里路、接打数百个电话、睡眠平均不到五个小时,元宵节到农历正月结束短短半个月瘦掉十五斤,正好一天瘦一斤。
石老师打趣道你一直说跟在白市长后面辛苦,看来相比矿区工作还是享福些。
晏越池无语。实际上没法衡量两种不同性质的工作,给市长当秘书必须凝起精气神,不能有丝毫懈怠,漏记一个字、少说一句话就有可能犯原则错误,一天到晚有着无形的压力;矿区这边当然目前特殊情况,大批干部和很多部门面临调整无心理事,迫使自己事事冲到第一线管这管那,否则工作根本开展不下去。
过了农历正月的第三天,舅妈亲自打电话邀请晏越池一家三口去吃饭,这已经是春节以来第四个电话,本来作为晚辈史无前例没给长辈拜年已经很过意不去,他实在推脱不掉遂答应下来。
周六石塔山试点矿井第一批机器人全线试运行成功,晏越池松了口气宣布周日休息一天,当晚拎了些礼品,一家三口来到舅妈家。
舅妈家三世同堂,八口人住在九十平米三室一厅的宿舍楼,两个儿子即晏越泽表哥都是矿工,两位嫂子一位在矿区食堂做工一位在矿区下辖的矿机元件厂车间。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不善言辞,反而凡事都由舅妈出面来笼络整个家族最有“面儿”的晏越池。
困难显而易见。
家里连续操办两桩婚事后本来日子就过得紧巴巴,耿栋犯案潜逃后更是雪上加霜,接连而来糟心事不断:
大表哥背部有轻度拉伤,第一轮竞争矿区绿化队居然落选,理由是别的矿工病情比他严重,但如今随着年龄增长确实愈发干不了井下重体力活;
小表哥矿井效益不好连续五个月只发基本工资,这还是迫于白钰威胁“停发工资就停矿”勉强为之,原想报名到晋北驻矿又不符合报名条件——明确要求下岗、转岗工人;
小表嫂上班的矿机元件厂已经关闭两个车间,可以预料接下来关停矿井越多对矿机元件的需求量越低,最终只有倒闭一条路
各家有各家的烦恼啊。
比起表哥们仍为窘迫的生活而发愁,自己那点挫折又算什么?晏越泽感慨万千,沉吟良久说大表哥虽然属于轻伤但不承担正常井下作业,应该可以转到绿化队,矿区绿化是立足长远的大事目前没有名额限制,这方面马上找绿化办争取一下不算事儿;小表哥还得在矿井再坚持下,矿区对驻矿报名标准卡得很严,不能搞特殊化,不过小表嫂倒能提前转岗,因为眼下矿区正在举办机器人维修维护技术培训,她有操作基础,参加培训后上手反而快,明天跟矿井方面打个招呼脱岗学习
问题解决了大半,舅妈全家喜笑颜开,两位表哥不会说好话频频举杯敬酒。晏越泽在熟悉的环境、温馨的氛围里难得放松,喝得有了六七分醉意。
关于舅舅耿栋的下落以及为何干出糊涂事,整个晚上没提半个字。
出了门脚底下有些踉跄,不等石老师发话晏越泽主动说电动车搁这边,自己步行回家这样还能散散酒。石老师嗔怪地敲敲他脑门先带孩子回去了。
沿着略有些破落的街道散步,矿区的路灯时亮时暗,路面只有昏黄色的光影闪来闪去。晚上九点多沿街店铺都打烊了,网吧、烧烤、大排档等都只见百无聊赖的老板和服务员,一切显得萧条而冷清。
路过一幢倒闭的商场时,冷不丁旁边幽暗的巷子里传来急切的声音:
“越泽,越泽!”
表娘舅耿栋的声音!
晏越泽猛吃一惊,酒意顿时醒了大半,下意识退了一小步,警觉地四下张望后低声道:“是你你怎敢在这儿?”
他很小心地不提称呼、不说名字。
“越泽,到里面说,”耿栋道,“自家外甥,我不会害你,放心!”
迟疑两三秒钟,晏越泽把手按在兜里手机紧急报警位置,深吸口气道:“好”
又四下望了一圈小心翼翼走进巷子,耿栋也不说话带他拐弯从后面小门上楼,再推开扇防盗门等两人进来后反锁上,穿过走廊再进了间小屋子,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