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钰被当众点名表情平静如昔,仿佛在说别人,与自己毫无关系。
吴润东道:“白钰同志任上电市长以来全力以赴推进矿业改革,这一点我们认同,是京都和省里部署的重点工作嘛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但白钰同志在此过程中霸道的工作作风、混乱的工作思路,给各个矿区管委会和广大矿工造成困惑,也十分反感。一是无视集体领导机制,随心所欲,想开会就开会,想视察就视察,涉及矿务系统的很多话事先都不会同主管市领导、矿务局商量;二是作风粗暴霸道,随意插手矿区干部任免,给市委和组织部门造成工作上的被动,也让矿区干部队伍人心惶惶,唯恐被市长大人点名,因为会议记录不全就调整干部我是没听说过,口头传达行不行?三是尺度标准不一,忽上忽下尤如过山车,同样矿井爆炸,同样没人伤亡,头一天管委会班子全体停职检查,第二天毫发无损照样发号施令,到底因为刑事案件,还是停职的管委会领导当面顶撞过你?四是……”
吴润东把白钰这些天来所做的每件事包括筹建矿石交易中心等一一拎出来大加鞭挞,并逐个扣上帽子,痛陈“广大矿工兄弟”对新市长的不理解不认同和敌视情绪,口若悬河连续讲了四十五分钟。
最后总结陈词时,吴润东道:“我们在座好几位都从矿井、矿区里跌打滚爬干出来的,对矿工们有着兄弟般的阶级感情。正是出于这种朴素的、真挚的情感,我们由衷希望对矿工兄弟们好一点,正策上倾斜一点,福利上多考虑一点。我们不能允许也不接受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指责上电指责上电矿务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改革嘛也得循序渐进,不是说关停就关停,矿工们说下岗就下岗,学校说撤就撤,违反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一味蛮干,注定撞得头破血流!我说完了!”
一番话说完,会议室死一般寂静。
黄沧海没料到吴润东发言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显然动了老火,徐徐喝了两口茶稳稳情绪,道:
“润东同志讲的内容,唔,比较丰富,体现了老同志特别矿务系统前辈对矿业改革的,起码来说就这份对矿业事业的牵挂和热爱就值得我们学习。嗯,还有哪个同志需要对润东同志的话进行补充?没有?那……白钰同志有没有需要解释说明的方面?”
“有!”
白钰沉稳有力地说,抽出笔记本下的一叠材料,道,“首先我要说的是,我不接受润东同志对我的批评……”
“啊!”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市委秘书长易梓煌沉着脸道:“请白钰同志注意,民主生活会的特点决定了参会同志必须虚心听取其他同志批评意见,刚才黄书记说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要破坏会议的民主氛围!”
组·织·部·长乐柏燃也拍马杀上来,道:“看看白钰同志的态度就符合润东同志所说作风粗暴霸道!作为市委组织部,我们都不随便干预矿区管委会对中层干部任免调整,只会作些组织原则和框架性指导!我反对以市长身份动辄跑到矿区‘建议’调整这调整那!”
陈高也不满地说:“润东是老同志、老领导,以润东同志的资历和对上电的贡献就算指着鼻子说两句也不妨事,何况这是民主生活会!人人要自我批评,人人要接受批评!”
黄沧海笑笑,侧过脸道:“白钰同志继续发言吧,最好能有同志们都认可的理由,不然,我看有必要对润东同志道歉,同志们没意见吧?”
白钰顿时警省黄沧海的套路。
作为宇文砚派到上电的亲信心腹,黄沧海并不象储拓张牙舞爪,事事对着干,事事都反对,而是很冷静超然地在旁边观察,当发现白钰处于明显劣势时会毫不犹豫再踩上一脚。
否则,他仍是笑容可掬的好好先生。
向来沉默寡言的副书记邵亦成道:“没意见,说错了就该道歉嘛,道歉又不丢人。”
是不丢人,但要如实记录“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因为某事道歉”。
眼看白钰遭到围攻,秦思嘉惊慌失措没了主意,只挤出一句:“白钰同志还没说完呢,同志们有点耐心吧。”
白钰这才稳当当开口,不怕事大地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我不接受润东同志对我的批评!在其位谋其职,组织上把我放到上电市长位子,用意在于大刀阔斧推进矿业改革。组织上为何选择我,而不是上电——如润东同志所说出身矿务系统、下过矿井、经验丰富的干部,潜台词不用多说!组织上对我高度信任,而我所做的、我所说的都紧紧围绕环保和机器人两项重点,工作尚未铺开来,措施尚未完全落地就对我说三道四、质疑非难,我要对迫不及待的批评说一个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