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生本来是带着三分玩笑,想要激一激沈念一的心思,他知道其对新娶的夫人非常在意,所以如果能够在那张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瞧出一丝半点的裂痕,也不失为件极有意思的事情。
没想到,三言俩语后,被历数家珍的人反而成了他,便是在少年时就深埋下的种子,种在内心隐晦之处,待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就变得极难控制。
如今,被沈念一娓娓道破,他有种衣服被人扒尽的羞耻感,想要板下脸,又实在做不到,一时之间,又气又恼,居然方方正正的脸孔都涨红了。
沈念一瞧着他尴尬的神色,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耐心的等着他自己解释,宁夏生到底是个极为爽直的大男人,一挥手道:“你说的不错,我见过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的母亲,我也是才知道她的名字。”
朱紫墨,朱紫墨,经历了这些年,宁夏生却发现自己很难将这个真实的名字与印象中那个翩然若仙的女子相提并论,似乎现实与梦境中间隔阂着一道明晰的分割线,他无法跨过去,也可能是压根就不想要跨过去。
连带着秀娘的容貌,实则也与他梦中的女子有三四分想象,待见到孙世宁的时候,他明明知晓不是同一个人,却被那种实在过于相似的气质所吸引,那种诱惑,并非是仅仅凭借美貌可以达到的。
他忍不住想要亲近过去,又暗暗告诫,这是朋友之妻,只要做错一星半点,那就不是辜负朋友那样简单的事情。
于是,与孙世宁的见面变成一件令人向往,又极其痛苦的事情,幸好他在天都城内所要逗留的时日不长,也不知道秀娘那般玲珑心思的女子是不是已经瞧出不对劲,他离开的时候,差点可以用落荒而逃四个字来加以形容。
待到沈母安妍佾将孙世宁生母的身世揭破,他暗暗松了口气,有时候便是如此,梦境索性打破,那么看到的只是成为真实的一部分,那种荡漾的感觉,慢慢平复下来。
他年少的那个梦,真正被收藏起来,再不会示人。
也才有了勇气,拿这件事情出来打趣,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能够真正放下的。
沈念一没有追问当日宁夏生是怎么见到朱紫墨,又是如何的场景,才能够令其念念不忘,这些已经都成为了往事,无足轻重,不必再斤斤计较的介怀。
“我也知道,便是我说了这些,你还是不会紧张的。”宁夏生居然施施然叹了口气道。
“知道,还要试探?”沈念一傲气的笑了笑。
“你的那个小媳妇,眼中除了你,根本没有别的人。”宁夏生丧气的答道,他身居要职,说没有美人投怀送抱,那简直成了笑话,更何况,他手握兵权,又常年征战在外。
不时有各种势力,会借着种种理由借口,将些美貌的女子送到他身边,都被他以征战期间,不能因女色乱心为源头,又给原封不动的,一个一个重新送了回去。
“我还真不是个柳下惠。”只是吃不消那些美人背后的势力,要知道,明着他是镇守边关,然而兵符在手,若是有人要调用大军的话,那么还真是想做什么大事,都变得极有可能。
所以,在他眼中,那些美人代表的不是暖玉温香,而是一个赛过一个大的陷阱,他虽然自喻是个粗人,还不至于会得主动往陷阱里头跳,还沾沾自喜。
沈念一早知道,他有这一手,总有将这些心事尽数倾吐的时候,所以三两句话已经令其释怀,想必以后也不会再用那种灼灼发烫的眼神来盯着世宁不放。
宁夏生说出这番话,虽说被笑话了俩句,心里头倒是空落了不少,变得坦然了:“你送乌雅出去的时候,他可说了其他的话?”
话锋一转,又回到目前的形势之上。
“他说最多不会借用十二个时辰。”
“也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宁夏生笑得啧啧称奇,“要是一万兵马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至少十年不用打仗的话,你我当真是做了一件对得起两国百姓的大好事。”
“也是皇上英明神武,立时批示而下。”沈念一明白,这道请命要是经过了太皇太后之手,恐怕是会被当场压制下来,再想要尽数通过,还不知道猴年马月,那便是说,皇上才继位没多久,已经能够自主行事,着实能干果断。
待此次大事已成,他将阙英杰所属的三百名亲兵带回,只怕这一队人也会从太皇太后的控制下,直接变成皇上的亲兵侍卫,太皇太后是皇上的亲祖母,想必也不会斤斤计较的。
沈念一手执茶盏,淡淡含笑道,纵然是坐在他身边,与他相熟多年的宁夏生,也知道他必然是在暗暗算计着谁,这一笔算计应该还是笔不小的数目,否则那笑容如何会这般的老神在在,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