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娘子方才有句话说得极好,她说有那些快活的回忆,那么余生足矣,既然她不觉着后悔,你们应该都没有做错。”
石乐冲听她说得坦然,要是再皱着张脸,真是白白比她多活了几十年:“你年纪小小,倒是看得穿,既然她肯住下,那么我也好放下心,关于你要询问她的,可曾有结果?”
“有,聂娘子说是一言堂的人。”其实,沈念一从华封留下的外宅中,已经猜测出事一言堂的余孽所为,如今要做的,是循着合适的机会,让聂思娘寻觅出当年她传授秘术的那两个人,就可以知道,同样的手法,做过几次。
有一个细节,孙世宁觉得有些意思,聂思娘说当日对方是蒙着头脸的,又不与她对话言语,她又不是一言堂的人,当时也没有想过要放她回去,这样小心翼翼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对方是她见过的人,甚至是见一面就能够报出姓名的,才需要防范成这般。
聂思娘的身份特殊,见过的男子形形色色,然而有一点是肯定的,寻常的人反而见不着,能够到她面前,入她眼的,非富即贵,除开一言堂中人的身份,必定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她能够想到,聂思娘如何想不到,为什么其不在发问之时说出来,难道说聂思娘早已经知道对方是谁,孙世宁咯噔一下,要是这样都不肯说,势必是因为太危险,隔了这些年,已经等于无凭无据,说出来,她们两个人只怕都有危险。
聂思娘给自己整骨,然后缩在城西的角落,难道不是因为身后还有几股力量想要将她挖掘出来?孙世宁想到,肖哥的经历,收养他的一家子死得干干净净,而且所有生存过的痕迹都被抹杀掉,他却能够逃出来,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里面藏着的隐情,他们至今都看不破。
肖凌的药人身份依然存在,他究竟是谁的药人,又由谁精心培植,要是非要得出个准确的答案,莫说是孙世宁了,大概连沈念一都能想破脑袋而不得其解。
大理寺中留下的悬案何止千百,孙世宁曾经听闻,有一间暗室中堆放的都是沉积多年的悬案,日积月累的,案卷堆满大半间的屋子,打开门的力气稍大,案卷几乎都会倾泻而下,滚落满地,而每一卷里头都是一条甚至更多的人命,又找谁去诉说冤情。
“师父,这里的吃住条件是好了,聂娘子会不会有危险?”孙世宁直接问道。
“什么危险!”石乐冲不解得反问道。
孙世宁将方才心中的顾虑一说,石乐冲叹口气道:“你倒是比我想得还要周到,她的武功不弱,轻功也好,平日里想要杀人不易,想到逃命却是不难,这会儿有病在身,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我就辛苦几天,在这里守候守候,你那边让红桃护着,徒儿入宫已经数天,不会耽搁太久,怕是结果就要出来的。”
这一下,轮着孙世宁发怔了:“师父的意思是,宫中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帝老子又不是当真能够万岁万万岁的,还不是与你我一样,要接受生老病死,皇帝只有一个儿子的话,他撒手而去,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否则的话,明枪暗箭,历朝历代中也是家常便饭一样。”
孙世宁脸色忽变,她想到的是沈念一的安危,还有如今被太后一手扶持而上,几乎成了众矢之的寅迄,这两人,哪个受伤都不是她想见到的。
“你要是心里头挂念,就赶紧回家中去等着消息,这边的算是处置妥当,她这个人说留下就不会再走的,况且还有我留在这里,你与红桃要多加小心。”
“光天化日的,还会有人对我这个不问事的妇道人家出手,那真是太无能了。”孙世宁走出去见阿东正抬头看她,冲着他招招手道,“你可愿意留在此处?”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阿东的脑袋点得像拨浪鼓一样。
“月钱由我开支,你只管好好做活,我知道你是个有才能的,要是做得好,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孙世宁先给他吃颗定心丸,“我也知道,与你一起的小兄弟中,也有能干的,这个院子,替我好好看着,有丝毫风吹草动,立时来报。”
“夫人放心,除了老爷子外,但凡有男人想要进院子,我们都一定给打出去。”阿东自以为是道。
孙世宁失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也罢也罢,来的人或许不是你们能够应付的,你只需要报讯就好。”
“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只不知夫人夫家如何称呼,必要的时候,也好拿出来,耀武扬威,吓吓对手。”阿东抬头挺胸,一副已经是心腹的得意劲头。
孙世宁已经快走到院门外,鲁么先一步在马车上等候,她没有回头,沉声道:“若是真有人胆敢来犯,你便说这里是沈大人的宅院,大理寺沈少卿沈念一。”
马车驶离,留下阿东站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又双脚乱跳道:“是真的,竟然真的遇到了大官,我要转运了,要转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