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夫人若非同我有些交情,当时差些拿起那个银盆直接往我脸上拍过来。”郑容和唉声叹气道,“皇上不知是不放心你,还是不放心她,居然问出这般奇怪的问话。”
“都不放心。”沈念一沉声答道。
“皇上还不放心你!”郑容和差点扯开嗓子喊出来。
“皇上不会彻底的相信任何一个人,这便是君王之道。”沈念一无奈的笑道,“世宁是这样的人,越是她觉得不重要的人,反而宽容对待,根本无所谓,你看她同那个继母的关系,我与她初相识时,她那个继母将她陷害入大牢,想用杀人罪来除去这个眼中钉,她都能够不记仇,实则是只将此人当成陌路。”
如果是她觉得至亲好友的人,有意欺瞒,她必然会得动气,险些同他翻脸过也是有的。
“有你这句话,我才安心,她一双眼瞪得老大盯着我,好像不相信那些话是从我嘴巴里说出来的。”郑容和将皇上要他询问的几句话都原封不动的重复给沈念一听,“皇上是不是还在计较你没有经过圣旨,一晚上扫平皇城地下黑市的红丸交易?”
“儒宗死而复活回来以后,说的那些,我也同你说过,我扫清的那些依然只是表面的一层,底下还有潜伏更深的,皇上动怒不是我没有拿到圣旨就擅自行动,而是这样一来,打草惊蛇,没有抓到最大的源头。”
“知足吧,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若非你一咬牙,一狠心的,莫说什么最大的源头,便是那些朝中的官员还在被红丸牵制,地下黑市一扫尽,十之七八的服食过红丸的官员,走投无路,纷纷露出马脚,这个功劳,皇上可曾赏赐过你!”
“大理寺分内之事,皇上都要赏赐的话,我就绝对不止那一处宅子,至少在天都城内,都有像模像样的十多处好宅院,你说往后还做什么大理寺少卿,回家做地主不是更闲情逸致,多陪陪世宁,她也乐意。”
“她未必乐意。”郑容和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都这个时候,谁惦念着我呢。”
“儒宗死而复生已经很是诡异,又没头没脑的让罗南罗北给抓回来,他已经改头换面成那样,又是死人的身份,他不点破,我根本不会想到是这位故人,他还有意用言语挑衅,生怕我不知道他的旧日身份。”沈念一知道,从好几个案子之前,接连发生的都是一长串,草蛇灰线,隐伏太深。
他反而放缓了心态,既然如此,就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后来冒出来的那些真相,这样铺张开来,必定有其更深的目的。
皇上将红丸之后遗症,刻意通过郑容和之口,说与孙世宁听,事后又说要补贺礼给两人,才是打一棍给一甜枣的手法,沈念一早就习惯,他也清楚,皇上还是要在他面前起个警示作用,表示对其不可有丝毫的隐瞒疏漏。
依旧是那句老话,天底下,只有皇上不想知道的,绝对没有皇上不知道的。
“你这个旧疾还要养两天,该说的都说尽了,还不回屋去休养。”郑容和将心里头憋屈着的都一吐为尽,才觉得舒服点,“至于三皇子那边,我先应付着。”
“太医可以应付,你也可以,况且你已经提点过,他的病症少则也要两三年,我看宫中近来波折不断,怕是两三年内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端。”沈念一重新推开门道,“如果皇上同你另有交代,你不必都告诉我,越少人知道才是越能够保秘密。”
郑容和看着他开门,关门,嘴巴张了张,终于还是紧紧闭了起来。
沈念一走到床边,孙世宁睡得很安静,她的睡相本来就好,这会儿潜意识知道不是在家中,更加注意姿态,他用手一探,与他离开时基本就没有动过,连被子都盖得严严实实,他经历过南溪坡一场,当然也累得不行。
这会儿,话也说了,心中疑惑也解了,依旧躺到她身边,在淡淡药香中,她身上散发出极浅淡的胭脂香气,毕竟是在孙家的工坊摸爬滚打过的,就算平日里再不喜欢涂脂抹粉,那点儿好闻的香气却没那么容易退散开。
沈念一寻到她的手,捏在掌心,侧过身去,哪怕见不着丝毫的光线,也很快在那一片馨香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