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流得差不多了,你方才见着没有,那些伤口只能流出黄色的液体,身体本能起了保护作用,再流血的话,半条命都要没了。”郑容和拭干双手道,“他的眼疾是因为强行忍住剧痛,一下子触动旧疾爆发出来,我给他调理两天先。”
孙世宁听他这样一说,才晓得,沈念一中的那一下,当时要痛成何种程度,他是为了替她挡下偷袭,呐呐道:“这一下,要是打在身上……”
“怕是当场保不住性命。”郑容和正色道,“这武器很是歹毒,幸而发出一次,就不能立时发下一次,否则高手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孙世宁不懂这些,她只是从进门来的蜻蜓手中,接过热气腾腾的汤药,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两下,又腥又苦的药味扑鼻而来:“相公,药是趁热喝才好。”
沈念一很是听话,侧过头来,一匙一匙将这么难喝之物喝的一滴不剩,孙世宁不愿意假借旁人之手,依旧是自己拧干面巾,替他擦拭剩余的血渍与污秽。
郑容和领着两个徒弟出去:“你守着他先睡一觉,要是累的话,你也眠一眠,他的伤看着吓人,没有性命之忧。”
孙世宁点点头,手指小心翼翼碰一下他的眼帘,痛到双眼瞬间失明,她简直不能想象,郑大夫说的对,这一下落在他身上都能够去了半条命,若是正面打在她身上,她恐怕要当场殒命了,他救了她的性命,却始终没有说出。
如果不是被郑大夫揭破,他依旧只会默默的受伤。
想到这里,孙世宁心口翻涌起一波柔情,俯下头,将脸颊贴在他的侧脸边,轻轻摩挲两下,他的脸冰凉凉的,毫无平日的暖意,仿佛体内的温度跟着那些血液一起流出体外,她以前听说过,流血太多的人,会觉得冷,到床尾又扯过一床薄被,将他包裹在其中。
沈念一喝下的药性上来的很快,他明明不想合眼,眼皮还在微微挣扎着跳动,孙世宁的手放在他的额头处,声音温柔如水道:“郑大夫都说了,你先睡一觉,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等你睡醒了,我还在这里陪着你的。”
她的掌心有一丝丝暖意,如果可以,她想尽数都传输给他,将冰凉的皮肤捂热,沈念一很快睡着,鼻息绵长,睡梦中,眉头依旧紧紧锁住,不能放松。
孙世宁知道,尽管郑大夫给出的是最好的药,也不过能够克制住三四分的痛楚,其余的仍然需要他自己的身体本能来承受,她暗暗同自己说道,世宁,你做得很好,你没有哭,已经是最佳的表现,等一下,他睡醒过来,也不许哭,还没有到可以哭的时候!
郑容和说的一点不错,起初的时候,孙世宁强行逼迫自己睁大双眼,看住他的睡容,生怕有个什么万一,渐渐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明明在去南溪坡的途中,已经小歇过一阵,没道理会那么快又疲倦,况且在整个人的精神完紧绷的情况底下。
再转念一想,孙世宁知道大概是那个蔷石粉被吸入后,产生的后遗症,用郑大夫的话来说,她没有武功,所以这种药不能伤害到她,然而毕竟也是折耗了她的精神气,这会儿再想强撑,已经撑不住,她在被子底下摸到沈念一的手,紧紧握住,才放心的趴在床沿,直接入睡。
“先生,沈大人和夫人都睡着了。”蜻蜓从门缝中,偷偷看了一眼。
“睡着才好,这一觉怕是能睡四个时辰。”郑容和亲手配的药,能够估摸出准确的药性。
“四个时辰的话,为什么不让沈夫人出来,另外找一张床榻安睡,她这样趴着醒过来,脖子肩膀都要酸痛的。”肖凌颇为不放心的问道。
“她不会离开他的病榻半步的,哪怕旁边就有一张床榻,她还是会坐在床头。”郑容和也从门缝中多看一眼,看到两人的姿势,猜到孙世宁是拉着沈念一的手睡着了,“等两个人都没事安妥了,我再来教训人,好端端的,昨天才大婚的好日子,不能消停两天,非赶着要出去抓坏人,天底下的坏人就靠这俩口子了!”
蜻蜓扑过来要掩住他的嘴:“先生,先生,仔细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我也要说,大理寺又不是沈念一的娘家,其他的人呢,就眼睁睁看着他大婚都不得安生,便是见着皇上,我也照说不误!”郑容和也是痛惜挚友,以前还是一个人劳苦奔波,如今倒好,新娶了媳妇,连带着媳妇都要跟着涉险。
“先生,你这一棍子打翻整船人,可是连唐姑娘也一并算进去了。”蜻蜓赶紧想法子止住他的长篇大论,“唐姑娘也是隶属大理寺的人。”
郑容和天不怕地不怕,听到唐楚柔的名字,才是命门所在,猛地收住嘴,摸了摸鼻子道:“我当然不会说她,她勤勤恳恳的,绝对没有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