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没有说完,兰心自己先笑起来:“我才想起来,孙家就是替宫中的嫔妃研制胭脂香粉的行家,孙姑娘哪里有不懂行的,真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险些班门弄斧说错话了。”
“不妨事的,我平时甚少用那些,一定不如这位师傅的经验老到。”孙世宁见对方点点头已经退开去,显然是做好了应对。
兰心等着最后一个负责布置此处当日新房的妇人将小院前后都看过,忽然多了一句嘴道:“依我看,那天排场不小,前头那个院子应该更加适合些。”
孙世宁明白,前头那个院子是指薛氏住着的地方,她莞尔一笑道:“我不过一个人住,这里的一椅一桌,一草一木已经都熟悉,忽然要搬动的话,可能反而不习惯。”
布置新房的妇人隔着窗户赞道:“外头的石榴树长得极好,原是个好兆头,要搬新的树苗带着花骨朵的却是不易,这里虽然地方狭窄了些,风水倒是灵气十足的,孙姑娘从此处出嫁,怕是不需一年半载就能够顺顺利利怀上子息,开枝散叶。”
兰心说那话,也有试探的成分,想听听孙世宁会不会借着顺水人情,就应了下来,听她拒绝,反而是在情理之中,再探望窗外,果然栽种着两棵石榴树,枝繁叶茂,鲜红的花蕊若隐若现,石榴多子,宫中的几位娘娘确是也都喜欢种几棵,倒是应时应景。
那位妇人说话也讨巧,兰心点点头,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等诸人将手中的活计都完成,她才又笑意盈盈道:“贵妃娘娘本来是要亲自过来的,只是宫中另有事务,她又偶感风寒,有些咳嗽,生怕染给孙姑娘,就说缓俩天,还望孙姑娘不要介意。”
“自然不会。”孙世宁的回话不过几个字,却十分客气有礼数,说的太多,反而让人觉得有谄媚之嫌,落落大方才是最好的姿态。
“娘娘虽然不能过来,还是让我将贺礼送过来。”兰心只身而来,不像甘草是带着大小箱屉的,她取出个巴掌大的锦囊,双手递出,“这是城外的田庄地契,请孙姑娘收好,娘娘还说,庄子不大,不过是给孙姑娘往后多个散散心的去处,里头的仆役都是安排妥当的,孙姑娘几时想去,直接到了那儿,一切是现成的。”
这份礼十足花费了心思的,那田庄虽说不过十多亩大小,一进小院,却安排的舒适如意,用来暂住散心最是适宜,林贵妃已经拿到太后赏赐的那份礼单,大小数目,一应俱,她轻声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后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女,上一回郡主出嫁时的封赏与这个相比,也不过是十之一二。”
按照礼数,贵妃的赏赐绝对不能逾越于太后之上,林贵妃本来不必意气用事,在这件事情上争先,但是一想到香嫔近来的所作所为,她咬着牙,赔下本钱,也绝对要做得皇上认可。
孙世宁不知道宫中那些明争暗夺,只觉得在这些人面前,礼数甚多,说话都小心翼翼,身好像被什么捆绑着,无法施展得开,各种闷气,不过她记着沈念一的叮嘱,必须要忍过去,才能够海阔天空。
兰心见她含笑收下地契,忽然有种感觉,这份大礼虽说是收下了,可能孙姑娘永远都不会去这个田庄看看,她和那位沈少卿的性子有些地方很相似,客客气气的,却自有一股气场,不会让人觉得太亲昵。
“那么,今日就先到这里,不耽误孙姑娘休息,回头等成品出来,再给孙姑娘过目。”兰心行了个礼,带着那一队的妇人,前后簇拥着就走了。
琥珀从头到底,就没敢多说一个字,说是端茶递水,她倒水的时候,手指头发抖,差些淋在桌上,也难为大姑娘说话分寸拿捏得恰当好处,在太后与贵妃两拨人面前,几乎滴水不漏,她明明记得大姑娘才进府的时候,畏惧怯人,都不肯正眼瞧人,大半个人总是躲在老爷身后。
二夫人当时就耻笑说是,就算从乡下带出来又如何,依旧是扶不上墙的货,与二姑娘站在一起的时候,无论长相还是衣着打扮都是明显逊色一大段的,从什么时候起,大姑娘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已经能够将家中任何一个人镇住,别说是二姑娘,便是二夫人,都在她面前没有理直气壮的时候。
奇怪的是,大姑娘从来不发火骂人,那个冬青跟了她许久,大概重话都没有听过一句,哪里像她们几个,看着花枝招展的,实则二夫人心里头有些不快,动不动就是一顿臭骂,挨板子的也有两个。
大姑娘这一出嫁,想必是会带着冬青一起去的,以后享福去了,早知道这样,为什么在大姑娘落难的时候,没有上前搀扶援手,没准也能沾点福气。
琥珀低下头来苦笑一下,每个人的祸福都是老天爷注定的,事后想的,都已经是错过的风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