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宁将心中关于母亲足不出户,却对身在天都的沈念一的近况了如指掌,心生疑窦,或许那时候母亲隐瞒着她,从其他渠道得来消息,但母亲与同村人说话都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安安静静的,不过母亲的手很巧,绣出来的小物件,能卖出很好的价格,也是母女两人维持生计的主要来源。
当然,她还怀疑为何母亲才过世,父亲就能寻到她,这些年父亲是不是一直就知道她们住在哪里,却不出现,孙家的产业到了她手中,清点过才知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真正算得上是富庶之家,这样的产业,母亲在世时,却从来没有拿过来一文铜子,更别提后来母亲重病时,银钱根本不够用,每日的捉襟见肘,难以应付周。
若非出了凌哥这样的援手之人,她比那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更加不堪。
她没有恨过父亲抛弃她们母亲另娶,只是每每想到这一层,依旧还有介怀,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说都是夫妻一场,何苦弃如糟粕,不闻不问。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父亲太吝啬,而是你母亲不肯要。”沈念一轻轻点拨了一句话。
“母亲不肯要?”孙世宁怔怔的没有反应过来。
“是的,她甘愿过那样平淡无奇的生活,不要你父亲处的一针一线,你细想下,如果你的父亲孙长绂真的是寡情之人,又或者他畏惧新娶的妻子薛氏,如何会在你母亲过世后,二话不说就将你带回家中,他在世时,薛氏可是根本不敢与你作对为敌?”
“是,她一直只假装没见到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孙世宁笑得有些无奈,薛氏也有一子一女,素来说话时,只对着自己的孩子说,一家人围坐桌边吃饭,薛氏就是有那个本事,装聋作哑,从不与她多说一句话。
父亲根本不用看薛氏的脸色行事,甚至薛氏有些害怕父亲,同他说话始终陪着七八分的小心翼翼,声音轻轻柔柔,最会哄人的音调。
再加上,父亲的身体健朗,薛氏与她都没有想过,会走得这样突然,而且生前似乎预料到家中会有争端,先一步将身后事都处理妥当,请来德高望重的保人,将整幅家当尽数都交在根本对生意一窍不通的长女手中。
薛氏虽说下了套陷害她未果,却依然不敢再违抗亡夫的叮嘱,硬着头皮抗下来,这其中固然有沈念一同姜浩元的面子,也可证明孙长绂才是孙家真正的一家之主。
这样的孙长绂,如何会不舍得那些小钱,除非是母亲当真拒绝所有来自他处的恩惠,将这个人都一并拒绝在门外,不会轻易提及。
母亲的病不过是吃药拖延,钱多点多拖几天,钱少点少吃点苦楚,走得早些,怕是母亲比谁都看得通透,要是怕死,只要让孙世宁跑一次,来回几日尚能坚持,何苦要将家中但凡是值钱的东西都拿出去变卖。
等父亲再次出现的时候,说是家徒四壁都不为过,孙世宁说起这段往事,已经没有以往那么伤感,是不是时间隔得渐渐长久,总有一天,她会彻底放下,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非但是拒绝所有的财物,甚至也拒绝他来看你,看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记忆中,孙长绂出现过吗?”
孙世宁摇了摇头,母亲只是很轻描淡写的提及过此人此名,又说他另外娶了新妇,一笔带过,而她生怕问多了,令得母亲感怀伤感,听到多少是多少,没有细问过原因。
“要我看来,不是你父亲太薄情,而是他畏惧你的母亲。”沈念一说得头头是道,“以前,只以为母亲是弃妇,是可怜的那个,如今看来,你母亲不如你所见的那么怯弱无能,她甚至比你父亲更加强势,强势到只有等她死了,孙长绂才敢现身,将你赶紧火急火燎的带回去,带回孙家大宅。”
他说的应该无错,因为孙世宁挑不出错,只是太多的细节,无法在她手掌中核对起来,让她有些头大,她呐呐说道:“或许,我可以问问二娘,她没准还知道些什么。”
“你能确保薛氏会将真相告诉你?由她口中说出的那些话,能够相信几分?”沈念一显然是反对她这个想法,“世宁,你恨薛氏吗?”
“曾经恨过,如今也不了了之。”坐在大牢里头的时候,甚至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这会儿却格外心平气和,没有薛氏拉开大幕唱的这一出戏,她这辈子能不能与沈念一见面,还真是说不好。
“世宁,我寻到件物什,本来想找个机会给你,这会儿拿出来却好像更加合适。”沈念一转过身,去开橱柜上的一个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