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人显然不会,养父的手段已经被他们尽数学会,相同的穴位,四寸长的银针尽数没入皮肉之中,他痛得不能自已,在地上打滚,双手胡乱在半空抓,想要抓住什么,哪怕是一根细线。
事态几乎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到后来,两个丫环都没办法压制住他,那个被请来施针的老大夫,吓得缩在一角动都不敢动。
凌哥一声嘶吼,就像是憋住最后口气,想要同敌人同归于尽的小兽,指甲在其中的红樱脸上重重抓了一把,这是他所有的力气,红樱一声尖叫,大概是生怕被他抓花了脸,发了狠劲,在他后脖颈重重的击了一掌,他晕过去,银针被埋入体内,经脉僵硬,无法取出。
这一次,他不知又昏睡了几天几夜,醒过来的时候,依旧是那个不停在擦汗的老大夫,见他眼帘掀开,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赶紧让丫环去上上头回禀,凌哥很快发现,两个服侍他的丫环换走了一个,那个击晕他的红樱不见了。
领头的又来见他一次,听老大夫言辞确凿他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才安心的离开,一碗一碗苦涩而带着腥气的药汁被灌进他的肚中,他只当自己已经死了,死得透透,否则会像醒来的第一天,不停的呕吐。
身体是慢慢复原了,他听到半夜的时候,那个剩下的绿蕉在哭,哭得甚是凄凉,于是坐起身来,点了灯,走过去一探究竟,他发现自己的胆子越来越大,时常在鬼门关进出,他已经不觉得死有什么可怕的。
他如今的这种状况,就叫做生不如死。
凌哥走到绿蕉身边坐下来,也不说话,两个人一个安静,一个哀声痛哭,过了一炷香时间,那绿蕉先忍不住开口道:“你知道吗,死的那个是我的姐姐。”
他转过来看着她,没有回答,打他的人反而死了,他应该开心过多伤心的,不是吗?但是面对着一张悲哀的脸容,他没有办法笑,他不是铁石心肠,做不出这样极端的事情。
“她死了,因为她不敢出手打你的,所以你晕过去以后,领头赶过来,听老头子说了经过,直接就下令将她勒死,没有人替她求情,连我在内,因为我怕死,我怕开了口就是同她一样的下场。”她身都在簌簌发抖,“所以,她被两个人勒死,埋在了那里的花圃底下。”
遥遥的一指,影子被打在墙壁上,游走出弯曲的波纹,她指的是后院那个花圃,凌哥见过,隔着窗远远见过,没有人允许他走出屋子,花圃里的鲜花怒放,是一种月光白,在这样的夜晚,更加丰腴芬芳,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底下是尸体的血肉在孕育着养料。
她哭不出眼泪,想要推他一把,手指都快碰到他的肩膀,想到姐姐的下场,又赶紧缩了回去:“你快些去睡,领头的说了,因为姐姐的疏漏,你的身体坏了,要休养好了,才能送出去,否则上家不会满意的。”
凌哥看着她,摇了摇头,不肯动弹。
她发急了:“你害死了姐姐不够,还要连我也一起害死吗?”
凌哥心里头只觉得好笑,明明他才是受害人,却被指责成十恶不赦,也是,也是,养父一家老老少少都死了,这笔账暂时他要背着,难怪肩膀后面一天比一天沉重,令得他几乎都抬不起腰。
如果可以的话,他会选择很多种方法自尽,然而他又不能就这样死了,罪魁祸首是谁,那个指令了养父炮制出他这样的怪物药人,又毫不留情的杀人灭口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就算不能亲自报仇,至少他要做个明白鬼,不能像养父一样死不瞑目。
他站起身,缓缓转过去,却听得她在背后低低道:“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不过,我帮不得你,所以求你千万别添乱,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会尽力让你在最后的日子过得好些。”
她说到做到,隔了一天,她打开窗,让他能够看到后院的花草树木,再隔了一天,绿蕉询问他是否想到后院走走,不顾那个新来丫环的诧异眼神,他赶紧点了点头。
没有人跟着他,后院的院墙有两个人这么高,以他的能力根本跑不掉,他慢慢转了一圈,在花圃边坐下来,那些夜晚看起来很美的纯白花朵,日光下妖异生光,仿佛能够吸人魂魄,他不敢多看,赶紧的低下头去,却见到一条蜿蜿蜒蜒的黑线,静止不动。
凌哥好奇的再凑近些,才发现是数百只蚂蚁,数百只死蚂蚁,一动不动,不知从哪里来,延续到他脚边,似乎想尽力逃出去。
脚边是花圃周围用鹅卵石砌成的两寸来高花台,颜色很雅致,每颗鹅卵石都仿佛是精挑细选的,凌哥的视线一直追随而去,蚂蚁的尸体掩藏进花丛中,再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