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关押成儒宗的牢房前,沈念一略显迟疑,他担心这次的出现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好似有人刻意将他的软肋一件一件寻出来,在适当的时候,给予痛击,不知他能够应付到第几招。
成儒宗依然穿着那身道袍,嘴巴里被塞了麻团,又用布条给捆紧,别提是说话了,就是呼吸都有些困难,见到沈念一折返,一双眼都快要喷出火来。
沈念一也没有立时给他解开,有些话,还是先容他单独说完,以免对方意气用事,大叫大嚷起来,什么都说不明白。
“儒宗,当年你从悬崖掉下去,我们俩人已经尽力寻找,但是一路走到下游,都没有你的踪迹,只以为你的尸首沉入江底,再没有下落,却不曾想,你居然没有死,这几年,你改头换面,还是为了做那件大事,那件你死咬住不肯松口,将身家性命都一并交出的大事,对不对?”
沈念一缓缓道来,一直在留意着对方神情的变化。
成儒宗从开始的怒气冲冲,到提及大事时,一闪而过的那种慌乱,都尽数落在沈念一的眼中。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参与其中的,从我们相识之前吗,打一开始,你考取功名,入了朝野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么我也不多加责怪你,人各有志,各为其主,也不算你背叛了谁,或许你觉得你做的才是对的,而我们不过是皇上的走狗。”
沈念一笑了笑,走过去将布条解开,又取出了麻团:“我猜想,这一次并非是罗南罗北抓住了你,而是你自投罗网,儒宗,你回来想做什么?朝野上下,被红丸控制住的人,有没有三十个,你教他们教的真好,不但是身体被操控了,还有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想想也是,当年的成御史一张嘴就能舌战群儒,经历了这几年,想必是更加有长进了。”
成儒宗没有说话,两个人距离很近,他能够清晰的看到沈念一细微的表情,双方都在打量彼此,都在暗暗较劲,看谁先掌控不了自己。
“我听手下说,方才你还在破口大骂,怎么见着我又不吱声了,成儒宗,我很想听听你会怎么骂我,我又有哪里对不住你的地方。”沈念一退后半步,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人,这不是他喜欢用的姿态,只有在真正审问疑犯的时候,才用得上。
就在方才的一刹那,他的心里升出一句话,如果当年他和宁夏生还以为成儒宗是可以走回头路的可能,那么眼前的这个人所犯下的罪过,绝对没有其他能够补救的可能,红丸造成的危机有多大,只有涉身其中的人才能够领会。
如果,孙世宁也因为此事而丧命,又有谁来给她一个公道的说法。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成儒宗嘴巴发麻,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大理寺的人想要抓住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果你要隐藏真实的过往身份,也不是我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看破的。”沈念一继续追问道,“你是故意露出行踪,露出真相的,为什么!”
成儒宗听他问的急切,也没想到,时隔四年,沈念一的本事也跟着精进了,居然完没有好大喜功,遗漏细节,反而一下子就抓住了最为紧要的关键。
明明是想先给大理寺一颗糖丸,趁着他们在红丸案上兜兜转转走不出来之时,做下另个大手笔,但是沈念一完就站在设局之外,不为所动。
真正是该对这个人另眼相看的时候了,成儒宗想到上头关照下来的那句话,如果可以,无论做什么都先要避让开沈念一,否则的话,事情会从轻而易举变得最为棘手。
他自以为对沈念一各种了解,所以偏偏不信这个邪,两厢交锋之时,才隐隐有些后悔了,这一步,他走得有些急,想要往后拖曳,却已经被沈念一踩中了影子,动弹不得。
不过,他当然不会输,因为就算此时此刻已经被关押在大理寺,依然是他在暗,其在明的局面,他手中握有的胜算面实在太大,适当放弃些细节,也是无所谓了。
成儒宗抬起眼来,盯着沈念一的脸道:“你就那么想知道为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皇上不是夸赞沈少卿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人,那么我就拭目以待,聪明人怎么来个盲人摸象,一点一点掰开真相,不过,沈少卿,我是要适当的提醒你一句,属于你的时间无多,你一定要抓紧才可以。”
“时间,你说的是时间!”沈念一厉声喝问道。
成儒宗还不自觉,得意的点了点头道:“当然,每个人要追的一直就是时间,否则帝王也不必追寻长生之法,而朝臣更不用斤斤计较升职之道,时间就在你我身边,却是那水中月镜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