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还有气。”沈念一明白查三必然是药瘾发作,形若癫狂,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
“颅骨已经碎裂,大人,脑浆都溅出来了。”唐楚柔退后半步,将墙上地上黄白色的黏稠物指出来,“就算想要问他话,他也没法子回答,不过是将肺部最后两口浊气吐出。”
“是我疏忽了。”沈念一见着查三身痉挛片刻,再也没有生还反应,“他的药性比旁人都来得厉害。”
“姜大公子的也不轻,不过姜大公子常年病弱,虽然发作,终究力气有限,要折磨旁人或许做得到,要在这样的束缚下撞墙,怕是很难。”唐楚柔替查三合起眼帘,“大人要早些想好应对之策,以防査学士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査学士要是知道爱子在狱中自尽,免不得又是大费周章,本来查三的罪名就快落实,人一死,无对症无口供,査学士岂肯善罢甘休,沈念一想到此人嘴脸,反而坦荡荡道:“他要是不怕皇上追究其子为何会被关进府衙大牢,尽管参我一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上耳聪目明,岂会颠倒黑白。”
沈念一派人出去将狱卒喊进来,狱卒呆呆看着尸体,双眼发直:“都说大理寺审犯人手段了得,果然如此。”
“闭嘴,胡说什么!”丘成呵斥道,这话从当值的狱卒口中一旦传了出去,对大人的名声委实不利,风言风语不知道要变成多么不堪的话语。
“小的不敢,小的是胡说八道。”狱卒吓得不轻,跪倒在地,对准自己用力扇耳光,“大人千万别见怪,小的就是一张臭嘴,见不得人,我今晚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要是我传出去一句,让我不得好死。”
“起来,喊府衙的仵作过来,将尸体收一收,再派人去査学士府上告知。”沈念一冷声道,“不用说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大理寺不会给犯人上私刑,仵作来了,自然有分晓。”
他更担心的是薛家真的状况,果不其然,薛家真已经听得多半,哆嗦着嘴唇问,是不是查三公子死了?沈念一点点头,薛家真脸色愈发灰败,似乎是见着自己的下场,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我怕是要辜负郡主的恩情了,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沈念一负手而立,本来快要串起来的线索,因为查三的突然自尽,断了最有力的那一条,捏在手中又成了散沙一片,他觉得对方似乎预料到他的所作所为,处处都走在他之前,也不多,也不少,只有那三两步,回过头来时,正好可以给他看一个讥讽的笑容。
薛家真还在絮絮叨叨个不停,唐楚柔恨得直想跺脚,还说什么今年的探花郎与大理寺的少卿大人足有六七分的相似,这出了事情,再做比较,哪里有六七分,要她看来三两分都没有,除了眉眼处清俊些,她还真心为凤庆郡主不值得。
未曾料得,小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薛家真忽然闭了嘴,一双眼渐渐地竟然有了些许神采。
“沈大人。”他的声音很低,但是比方才沉稳了许多。
“你说。”沈念一似乎察觉到他的转变,转过身来。
“查三公子已经因为红丸死了,我相信这个案子绝对不止我与他两个人,虽然我们算不得受害者,不过也并非咎由自取,只是一时糊涂贪心,上了当。”薛家真的言语组织地很周正,这些话或许在他心里也早就想过,“原本,我是打算以死明志的,但是沈大人的一席话提点了我,凤庆郡主对我这样恩重如山,我岂可抛下她去,大人既然说红丸不是无法医治的断肠毒药,那么我一定竭尽力配合,哪怕是再苦再累,我也会支撑下去,而那红丸,纵然是送到我面前,我都不会再多看一眼,薛某人在此地发誓,定要将体内的药性毒素尽数销毁,再世做人。”
“好,好,你有这份心便是极好的。”沈念一才算露出一点宽慰,府衙的仵作已经来了,前次在孙世宁的案子上,两人已经有过一面之缘,那仵作才要行礼,被他阻挡住,“先查验尸体要紧。”
那仵作手脚也算利落,不多时就查验出查三是自尽而死,又指着地上脚印的摩擦痕迹,墙上的撞击程度,一一记录下来。
沈念一却见到闵大人居然也匆匆赶了过来,大概是从被窝中匆忙起身,衣衫都没有穿戴整齐:“沈大人,怎么会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下官避着査学士不见,他必然怀恨在心,如今查三公子又死在府衙大牢中,我就是长了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府衙与大理寺的两位仵作都写了查三的死亡原因,闵大人可将两份笔录都放入此案卷宗之中,査学士如有异议,让他来大理寺寻我便是。”沈念一不想在此处再浪费时间,“另一位犯人,我即刻提走,以免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