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宁依然在发抖,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肩膀处的那只手,让她想到沈念一手心的凉意,就如同他的人,冷静而镇定,然而这一次是不同的,他掌心的暖意,隔着几层衣料,她都能轻易地察觉到,发抖的心尖被温热慢慢地熨了一下,那不由自主地打摆子似的节奏,居然跟着慢慢的,停下来:“沈大人,你是在安慰我?”
沈念一居然很低声地笑了,在不适宜的场合,让跟着进来的丘成呆了一下,一只脚明明已经跨进了门槛,却是悄悄地收了回去,孙姑娘这个时候,知道地太多,很需要点安慰,他以为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上司会冷着脸抓住小娄的痛脚,将案情一举说清楚,没料得沈念一放下案子,努力地在安慰她,其实,这样也是不错的,丘成跟着也低下头来笑,伸出臂膀拦住了身后的于泽。
“我自问秉公办案,从来不会徇私舞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伤及无辜。”沈念一的手放开来,放上去与松开来的姿势同样自然,好似不过在世宁肩头拂过的一阵轻轻的风。
孙世宁努力地呼吸,让自己的心境平和下来,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她以为她是来帮忙的,而冬青在旁边呆呆看着,听着,大概也猜到几分实情,吓得不敢多说一个字。
沈念一并非对每个人都这样客气,他选了书桌后的大椅子坐下来:“丘成,于泽,鬼鬼祟祟站在门外做什么,干正事!”
丘成摸着鼻子进来,将已经瘫软在地的小娄,一把拎起来,差不多身高的男人,根本不像要花力气,顺手让小娄坐下来,很是温和地说道:“大人的案子还没有审完,你不用一副行将就木的等死表情。”
小娄缓慢抬头,该说的,他已经都招供,为什么还没有审完,不是应该立时将他抓捕起来,开堂问审,然后以杀人的罪名斩立决?
沈念一轻咳了声,门外又有人走进来,是已经憔悴不堪的裘归越,他大概是已经尽心尽力将五夫人的尸首摆放周正,设置好了灵堂,又赶了过来,他见着孙世宁居然还在旁边,有些意外,这个孙家孤女留在此处又是为何,整件事情与她又没有关系,却不曾想过,最开始,正是自己把她强行带到书房,让她做个人证。
“裘老爷,此人已经招供承认亲手掐死五夫人的罪行。”沈念一指了指小娄,“他是裘府请上门的戏班中一员。”
“我不认识他,我对听戏毫无兴趣。”裘归越抹了抹脸,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杀死了阿奴,我原本恨不得用刀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恨的。”
“凶手应当绳之以法,而不是处以私刑。”沈念一沉声道。
裘归越很给他面子,点了点头道:“沈大人说的很是,既然凶犯已经捉拿归案,那么阿奴不至于死不瞑目,我要替阿奴多谢沈大人断案神速,没有让这厮趁机潜逃出府,为她报了仇。”
“对于一个死者而言,如果杀人者归案,应该能够死而瞑目,那么如果抓到的凶手并非真凶,那么她是不是九泉之下都不能安心投胎?”沈念一忽而说了这样一句话。
裘归越差点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连小娄都不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孙世宁的一双手都握紧了衣服下摆,她再次紧张的等待着沈念一继续往下说,她怕是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跟随其后的一个人,小娄认罪以后,明明一切都应该顺理成章,然而即便是门外汉的她,也觉得案情就好似铁链一环扣着一环,其中有几处斑驳脱落开来,需要明眼人捡拾起来,重新扣上,才能练成一线。
“沈大人此话怎讲,我怎么有些糊涂了?”裘归越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沈念一指了指小娄:“他招认因为想要隐瞒一些私事,一时起意将五夫人掐死在假山处,并且将尸体藏匿其中,匆匆离去,整个过程并没有预谋,所以时间掐的实在太紧,当时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将尸体藏得更加稳妥,然而裘老爷发现的五夫人尸体,却是在这间书房的密室之中,那么总要有那么一个人,搬运了尸体,布置了假象,让人误以为五夫人是死在此处的,这一点真是令人疑惑,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目的又是为何?”
“他不过是虚情假意的戏子,方才已经说过一次谎,保不齐他又在信口开河,胡言乱语。”裘归越不屑地说道,“他这样的人说话怎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