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容垂着眼,摇了摇头,“不劳烦,心系陛下的身体,是微臣应该做的,只是微臣无用,帮不上什么忙。”
申珏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温玉容一眼。温玉容没有抬头,只是站着,申珏只是认真看了一眼,就发现对方似乎瘦了,明明十几天前还是合身的官服,如今好像肥大了一圈。
“温爱卿好像……瘦了?”申珏斟酌了下,才说出来。
温玉容应了一声,解释道:“近日没什么胃口,过段日子就好了。”
两人又说了些旁的,申珏便再也找不出什么话跟温玉容说,他正想把温玉容打发了,就听到温玉容说:“陛下腿脚可利索?微臣曾学过一点推拿之术,若陛下不嫌弃的话,微臣想为陛下效劳。”
其实按申珏的本意,自然是不愿意让温玉容来做,可是他想到外面还在挨板子的师舟,就点了头。
温玉容似乎对推拿之术真有心得,按起来比宫人按得要舒服许多,他按完了腿之后,看了看申珏,轻声说:“陛下腰可要按一下?”
申珏现在不是久卧就是久坐,的确腰不大舒服,所以他同意了。
按摩腰需要趴伏在床榻上,温玉容脱靴净了手才上了龙榻,他分开腿跪在申珏的大腿处,两只手轻轻放在申珏的肩膀上,从肩膀一直按到了腰,从外侧肌肉一直按到了里侧肌肉,又反过来。
重复几遍下来,申珏眼皮子慢慢地下搭了,正要睡着的时候,温玉容突然出声了,“陛下,好了。”
这一声直接把申珏从半睡半醒中喊了出来,他拧了下眉,又松开。
这是申珏第一次觉得被人碰触并不是一件完全厌恶的事,可是开口让温玉容继续,他又不大乐意,跟做戏不同,这是他真正觉得舒服的事,反而不愿意开口,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弱点。
所以当温玉容下榻的时候,申珏一直盯着对方,等对方穿好靴子,抬起头时,他又迅速地扭开了脸。
温玉容似乎并没有发现申珏的异样,抬起头看着申珏,“陛下有觉得舒服一些吗?”
“尚可。”申珏吐出两个字。
温玉容闻言笑了一下,“那便好,微臣还怕陛下嫌弃。”顿了顿,“那微臣明日再过来为陛下推拿可好?”
话问出去了好久,才听到申珏有些闷声闷气的声音,“准了。”
……
温玉容回自己住处的时候,正好路过了行刑的地方,师舟此时已经挨完了板子,只是趴在长椅上起不来身,他不让那些御林军扶他。
师舟听到脚步声,警觉地抬起了头,发现过来的人是温玉容后,眯了眯眼,并未出声,而温玉容路过师舟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语气温和地说:“奉君大人。”
“刚从陛下那里出来?”师舟问。
温玉容点了下头,“陛下说身体酸疼,微臣替陛下推拿了一会。”
师舟闻言,眉宇间闪过一分郁色,他盯着面前的如珠玉一般的青年,半响才说:“做得好。”
温玉容笑了笑,便告退了。他离开后,师舟还扭过头盯着温玉容的背影看。这一世他重生以来,其实一直在试探温玉容是否有上一世的记忆,但对方的表现都证明了没有,可他却不敢松懈。
其实说来,他的确卑鄙,上一世温玉容和申珏是相爱的,可他强行拆散了对方,这一世他还继续防着那两个人在一起。可爱情本就是卑鄙的,如果他心甘情愿拱手相让,那他就不是师舟了。
……
师舟挨了这顿板子,十来天都下不了床,而新年终于要到了。今年佟梦儿没来南宫陪申珏过年,申珏早就知道了,地方爆发雪灾,佟梦儿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忙于朝政,实在抽不出身,所以只是让宫人快马加鞭给申珏送了自己亲手包的汤圆。
大年三十那一夜,申珏早早地就睡了,因为也无事可做。他这身体,既赏不了梅,也看不了烟花,只能把自己窝成一团,早早地睡去。
天气渐冷,申珏的被窝里放了不下于七个汤婆子,即使是这样,他一夜都睡得不是特别安稳。一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勉强睡熟了,等他真正睡醒,已经是下午了。
申珏被宫人伺候着洗漱完,刚绕过屏风出去,就发现殿内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那是谁画的?”申珏看着他平时坐着的榻旁的窗户。
原来白色的窗纸现在多了大片大片的红梅,如火一样,在窗纸上燃烧着,而朵朵红梅上还沾着雪花,仿佛才经历了一夜风雪。
可虽经历了风雪,它们依旧开得茂盛,不会收敛一丝一毫自己的美丽。
红梅之逼真,让申珏恍惚间都以为自己看到了真正的红梅。
“回陛下,是温大人画的,半夜温大人过来画的,说是给陛下平时若是在屋里闷的话,可以看一看。”宫人说,“不仅这一面窗户,温大人还画了其他窗户呢,忙了大半宿,今晨才回去。”
申珏听到这话,走出了内殿,果然他所见到的窗户都变了,从春竹到冬梅,每一面窗户都是不同的景。
佟梦儿虽然爱申珏,关心申珏,但并没有发现申珏喜欢看窗户,只有温玉容发现了,甚至还知道了申珏为什么喜欢看着窗户。
对于申珏来说,这个殿就跟关着他的境是一样的,封闭了他,他只能呆在这里,所以他常常看着窗户,想象着窗外的风景。
可温玉容的这份礼并没有让申珏开心,这些窗户上的画看似是给申珏解闷,但事实上,是另外一种禁锢。
它禁锢申珏,让申珏心甘情愿地呆在这里。
申珏眼神慢慢地扫过那些画,半响才说:“把这些窗户都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