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蜡烛,也不知怎的惹到了她。
他的指腹反复摩挲她绵软的脸,声音压得很低“叫我什么”
她不吭声,手腕搭在额头上,似乎睡得迷迷糊糊,懒怠睁眼。
他又用了几分力,惩罚地捏了捏“嗯”
凌妙妙终于睁眼看他,黑色瞳仁在月色下极亮,满眼都是嫌弃“烦人精。”
“”今晚是不能好好睡了。
将她从床上捞起来,吻在她额头,旋即抱着她轻声道“叫子期。”
“”
他抱得更紧,耐心地重复“叫子期。”
凌妙妙骤然气笑了,瞪着他“叫你爸爸好不好”
他沉默了两三秒,低眉吻她的脸“你想也可以。”
凌妙妙将他推开,气急败坏“去你的吧。”
翌日清晨,凌禄山的回信和嫁妆跋山涉水送到长安,随之而来的还有三个人灰衣服的阿意和凌虞表叔表婶,据说是代表女方家来商谈婚事的。
这顿饭吃得很尴尬,因为凌妙妙对眼前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毫无印象,只得挨着唯一熟悉的阿意,不住地低声询问“他们做什么官的”
“家里几个孩子”
“孩子多大了”
阿意看家护院是把好手,在这种情形下却频频抹汗,坐立不安,结结巴巴道“小姐,我不知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
“我就是、就是个带路的”
凌妙妙恨铁不成钢地暗叹一声。
凌禄山官居要职,脱不开身,又没什么兄弟姐妹,只得从亡妻那边点将,点了两个自告奋勇帮忙的,专程跑来考核准女婿。
说是考核,却没半点考核的自觉,坐在饭桌上喜笑颜开,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慕瑶处事一直稳妥,慕声更是进退得宜,三言两语间,已经把她那位便宜表叔哄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这个世界,捉妖世家似乎地位超群,即使慕家只剩个空壳,徒有声名在外,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她一方官宦家庭不相上下,似乎嫁过去,反倒是她捡了便宜似的。
慕瑶如实道“家父家母已逝,妙妙嫁过来,没有长辈照拂,还请多担待。”
表婶笑得灿烂如菊“哎呀,没有公婆需要侍奉那最好了”
让表叔踩了一脚,急忙改了口“哦,对不住,对不住,我的意思是,妙妙在家娇养惯了,只怕侍奉不好公婆,呵呵呵”
凌妙妙也跟着尴尬地笑了几声。
慕瑶顿了顿,又谨慎道“捉妖人常年在外漂泊,居无定所”
表婶又称赞道“妙妙性子野,年龄又小,让她在外面多逛几年,就当玩了,我们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羡慕呢”她扭过头亲切地看着慕声,似乎对这位俊俏的准姑爷怎么看怎么喜欢,“再说了,不是还有慕公子吗”
慕声的表现礼貌谦逊,还带了一丝恰到好处的、长辈最喜欢的羞涩“嗯,我会护着妙妙的。”
“你看你看”表婶回头对着表叔使眼色,“我就说没问题。”
表叔抚须颔首,掩不住的赞赏“慕公子实乃青年才俊”
凌妙妙干干坐着,像是摆在桌上的端庄花瓶,半晌,她回头低声问阿意“你路上看紧了人吗,这真是咱们家亲戚,没被掉包”
阿意嘴里几乎能吞下个鸡蛋“掉掉包被谁掉包”
凌妙妙冷笑一声“准姑爷。”
“啊”他越发惊骇了,“小姐,您讲鬼故事哪”
凌妙妙长吁一口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阿意,还有酒吗,给我倒点儿。”
阿意刚伸出手,忽然瞅着她身后,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小小姐,准姑爷好像在瞪我。”他坐立不安半晌,脸色都变了,“刷”地站了起来,“小姐稍坐,我先去行个方便”
“哎”她伸手去拽,阿意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瞬便不见人影了。
她扭过头看慕声,少年嘴角弯着,眸中映着水色“妙妙过来,坐我这边。”
她不动,表婶竟然戳戳她,脸上带着过来人洞悉一切的笑“去呀。这孩子,不好意思什么。”
她提着裙摆,慢吞吞地坐在他身边,甫一坐下,桌下的手便被他扣住,似乎生怕她跑掉一般,直到他要双手敬酒才不太情愿地放开。
酒过三巡,表婶试探着问“妙妙,你爹爹脱不开身,他着我问问你,你是想在这里成婚,还是回太仓去,按我们的乡俗隔三十天成婚”
慕声听在耳中,手指攥紧杯盏,指节微微发白。
“不回太仓,就在这里吧。”她平静应道。
表婶和表叔对视一眼“那也好那我们留在这里,给你操持婚事”
妙妙抬头问道“表婶,您准备一场婚礼,需要多久”
“呦,那多少也得二三十天。”她扳着手指头,“嫁衣得订做,宅子也得有哇”
少年垂眸,脸色微有苍白,无声地灌了一口酒。
凌妙妙笑道“我们十日后就要动身去无方镇了,婚事一切从简吧。”
表婶有些意外“你想你想简到什么份上”
“在长安城里寻个月老庙,拜过堂就算成亲。”
四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慕声的眼眸漆黑,深不见底。
“这”表婶擦了擦汗,“这恐怕”
“天地为证,遥敬高堂,没什么恐怕。”女孩轻松地笑笑,眼里黑白分明,“就后天吧。”
慕声的神色骤然一滞,酒杯中酒险些倾出来恰是七日之期的最后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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