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想和医生商量今晚就出院的……不过褚翘没吭声——面对专家,她总是不受控制地犯怂……泪崩,总是振起不了雄风……
腹诽归腹诽,讲话她还是好好讲的:“也不一定。他们在处理我还是很放心的,我其实主要就是了解一下进展。这个最重要的证人做完笔录,我也没太多可cao心了。”
马以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气氛令褚翘心里直打鼓。
两秒钟后,马以重新开口了,却是问:“褚警官考虑得怎样了?”
还能考虑什么……?自然是指两人接下来的关系……褚翘整副心神骤然拎起——能怎么考虑……这种问题他应该自己去决定才对,反倒来问她?
她当然很想尽快进入下一个阶段,可如果她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岂不表现得她过于恨嫁?过于急迫倒贴?不行不行的!
而且……
褚翘有点闷。
不论订婚或者结婚,都等同于他在向她求婚。如此重要的事情,明明都应该是作为男方的他特意准备一个仪式的,哪有人像他这样,在生活的平常对话中以一种建议的局势提出来,给她自行选择……
她太久不做回应。马以自行揣测着说:“如果褚警官还没有考虑清楚,没关系,我不急,暂时保持目前的男女朋友关系,等褚警官什么时候有进一步的想法了,随时告诉我,都可以。”
褚翘:“……”
“我不急”……
“随时告诉我”……
这两个关键词……
还是和刚刚她想的一样,需要她着急,需要她主动……
啊喂……
她需要的不是他尊重她的个人意愿啊……
她需要的是他出其不意地突然拿个戒指跪到她面前,说她如果不答应,他就永远不起来,撑足她的面子,然后她假装勉为其难地由他戴上戒指啊……
褚翘默了默,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只是稀疏平常道:“马医生自便,我有点事儿,去找一下小阮子。”
说着她便转身又往外走。
马以注视着她的背影,顿了顿,跟上去:“你现在是伤患。”
“啊?嗯,我知道。”褚翘笑笑,“其实这种伤对我来讲还好。我注意点就好,不影响我走路的,更不用老卧床的。卧床还得趴着。更不舒、服。”
马以又道:“你的‘有点事儿’,是和案情相关的公事?”
褚翘担心他阻拦,忙道:“主要是她之前作为人质被挟持,也受了伤,如今被解决,我总得去探望她。”
马以扶了扶眼镜脚:“一起。我也还没探视过她的伤情。”
褚翘看他一眼,应得平淡:“喔,好。”
马以瞍她,刚记起似的,又问:“先去吃午饭。”
“马医生去吧,”褚翘没什么胃口,扯谎,“我刚好在警察局吃过了。”
马以便也摇头:“先去探望她。”
…………
病房里,阮舒感觉又回到了彼时她肩膀受枪伤住在荣城的医院里,傅令元成为二十四小时不离她的贴身陪护。
仿若中间与庄荒年斗智斗勇的几天被剪切掉了,将荣城医院里的日子和江城医院里的日子毫无缝隙地连接在一起。
褚翘和马以来的时候,阮舒正在傅令元的伺候下饭来张口。
被褚翘瞧个正着,倒还好些,毕竟阮舒和傅令元不是头一回当着褚翘的面腻歪了,连在运动馆里都险些少儿不宜。
万万没想到马以也会来。毕竟上次在荣城她受枪伤时,他联系她和来医院的目的只是为了褚翘。她甚至以为,恐怕只有她葬礼的时候,马以才会出现。
但他和褚翘一起出现,又完全可以理解。
阮舒没再好意思,推开了傅令元要继续喂她喝粥的调羹。
实际上马以的冰山脸并未因他们二人的亲昵而又任何的波动。
褚翘的性子依旧,自然少不得调侃:“啧啧,傅三,你比二十四孝老公还要二十四孝吧?”
傅令元丁点儿不介怀这样的称呼,甚至有可能他还以这样的称呼为荣。
嘚瑟是一回事儿,他脸上摆的表情,是对褚翘和马以的不欢迎,并且直接问:“两位有何贵干?”
褚翘哼哼:“这是小阮子的病房,我是来找小阮子的,你不用自己给自己找存在感。”
傅令元冷笑:“看来你伤得还不够严重,这么快就能下床到处蹦跶。”
一转头,他又看向马以:“你是不是该管管她?”
前面还没什么,后面这一句当即令褚翘呛了口水,咳了两下,冲傅令元瞪眼睛,直想挥拳头揍他!
当然,碍于马以的在场,她得注意点自己的形象,没和他怼,而及时转入她自己的正题,不给傅令元再胡说八道的机会:“小阮子现在身体什么状况?”
“我没大事。”
“需要静养。”
阮舒和傅令元同时回答,一个语音含笑,一个生冷强硬。
褚翘自是忽视傅令元,走到床边靠近些阮舒:“你还没做笔录吧?”
“她现在不方便做笔录,要么你们多等几天,要么就不要做了。当时现场什么状况,你们警方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傅令元又抢过话头。
褚翘翻了个白眼——她都听组里的猴崽子们说了,是被林璞和荣一推迟给阮舒做笔录的,而她直接认定这其中饱含傅令元强烈的个人意志。反正绝对不是阮舒自己的决定。
阮舒也忽视傅令元,回答褚翘:“我ok的,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上午,都可以安排。”
傅令元立刻折了眉,抿直唇线,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褚翘瞅着他的表情就不爽,忍不住怼:“配合警务工作本就是市民应尽的义务。在隋润菡死之前,警方还没抵达现场。”
“那些雇佣打手的口供不全,小阮子作为被绑架的当事人,需要讲清楚在宗祠被绑到后面庄荒年杀死隋润菡的整个过程的。”
傅令元还是那副不情不愿的表情。
褚翘倒是恍然——他不情不愿又怎样?做笔录的是小阮子,而且小阮子不都答应了?
哼哼两声,褚翘又看回阮舒,提及:“上午隋欣做完笔录了。”
“她都交待了些什么?”阮舒好奇,出口的第一时间,她便意识到自己又在探问警方。
不过褚翘在案情这方面,早已习惯了违反警察的守则,不介意与阮舒分享。
而且她原本过来找她,就是为了找她分享的。
“隋欣交待了她母亲的死因。原来难产不是意外,是庄荒年收买了接生婆,从中动了手脚。所以隋欣才说庄荒年是杀她母亲的凶手。”
阮舒蹙眉:“隋欣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说是她小时候有一回听到她父亲隋教授和庄荒年发生争吵,吵架内容里提及的。”褚翘告知。
旋即又道:“至于隋教授的死,按照隋欣的说法,那一次隋教授和庄荒年发生争吵后,两人的关系便得有点僵,隋教授都不再像以前频繁地去庄荒年的研究所里看文物。”
“不过庄荒年好像一直在争取和隋教授和好,总是尝试去找隋教授,磨了有一阵子,好像直到隋教授去世都没有征得成功。隋教授的心肌梗塞死,隋欣一口咬定是庄荒年影响了隋教授的情绪波动,所以隋教授突然发病。”
阮舒反应过来意思:“隋欣没有亲眼看到隋教授被庄荒年刺激到?”
“嗯。没有。”褚翘确认。
阮舒凝眉。照这么讲,隋欣此前坚持庄荒年没有杀隋教授,也不算撒谎。
褚翘随后眉眼微露冷峻:“隋欣还是隐瞒了什么。有些细节理不顺,感觉怪怪的。比如,庄荒年究竟具体做了什么,让隋教授的情绪被刺激到发病死亡?”
“隋教授死后的尸体被庄荒年收在博物馆里,还是没完全解开谜底。”
“还有,隋欣当时在现场看到隋润菡的尸体后,崩溃之下和庄荒年的几句对话,你不觉得也有点古怪?”
阮舒抿唇不语——看来隋欣依旧想为她父亲保留死后的最后一点尊严……
既如此,隋教授和庄荒年之间或许存在的那点隐秘情愫,她还是不要多嘴透露给其他人了,而且不透露也不影响这个案子的调查。
褚翘在嘀咕:“隋教授的那本日记本,会研究个通透的,或许里面还有被我们忽略的线索。”
阮舒不予置评。
褚翘则继续下一个要紧话题:“焦尸和毛豆的dna比对结果昨天上午出来了,一直没机会和你说。”
褚翘煞有介事地顿顿,才讲完:“不是亲子关系。”
“嗯……?”阮舒先是困惑,随后愣怔,最后惊喜,“不是显扬的尸体?”
褚翘饶有趣味儿地盯着她的表情:“演技不赖。”
阮舒一边抿唇隐隐淡笑,一边依旧故作不解:“什么演技?”
褚翘稍压低声音:“既然焦尸不是唐显扬,那么纵火烧博物馆的人也就不是唐显扬了。小阮子,别告诉我是你干的。现成的焦尸又是怎么来的?”
这事儿的牵扯便是如此麻烦。所以阮舒始终不曾对褚翘坦诚唐显扬的真实情况,即便现在褚翘已经猜得七七八八,阮舒也不亲口承认。
阮舒不说话,眼神是有点抱歉的——她的身份和她所陷入的环境,她最多只能做到自己不触犯法律,但一些触及灰色地带的事儿,她无法对警察完全坦诚,纵使对方是褚翘,她也有所保留。
不光是为她自己和她想要保护的诸如林璞等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亦是为褚翘考虑,不想褚翘一再为她退让身为警察的底线。
褚翘觑着她,音量依旧是低的:“其实博物馆的火灾和炸弹一样,也是‘s’搞出来的吧?”
阮舒抿唇,不置与否。
褚翘傲娇地哼哼,若有深意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的那位未婚夫,昨天竟然将你一个人丢在爆炸现场。现在还不现身,是没有脸面再见你了?”
阮舒倒是笑了:“孩子流产了,未婚夫在危难关头丢下我了,我要踹了他,族里不会有人反对的。”
“你们族里要怎么反对?庄荒年死了,你们族里的大叔公也死了,你这个庄家家主如今也该独自担负庄家的重担了。”褚翘调侃,别具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