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光芒中退出,那个金属黑色的,镌刻着“100%”的爱心悬浮球渐渐溶解在了阮笙的掌心。她感觉自己的力量又得到了几分充盈。
“……是正义。”
从德莱特的灵魂中汲取到的能量,也就是把原本粉色的心形逐渐染成专属于他的色彩的美德,是“正义”。
阮笙再次回想。
那么,属于帕斯塔莱的蓝色,是七美德之中的“勇敢”。
从小一直活在怯懦和恐惧的阴影之中的帕斯塔莱,为了她,鼓起了勇气,去做了自己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勇气不是不恐惧,而是明知恐惧,也要依旧迎风努力前进。
这是帕斯塔莱除了守护魔神之外,能提供给阮笙,辅助她摘得神格的最后的物品。
再往前。
哈蒙的橙黄色心形,是“忠诚”。
卡兰的粉色球形,是“希望”。
她走上神位的台阶,完成了四分之三。
那么,紧接着推开下一扇门吧。
红发的青年用白色绷带把自己的耳廓紧紧地绑起来,两旁染血,他跪在地上,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魔音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一辈子都在做究其错误的事,一辈子都在错过,一辈子都在被心的领地驱逐。到了最后,竟然没有能够真的能接纳他的地方。
他不是人,也不是精灵。
泛黄的回忆里,父亲揽着继母,悲伤地看着他:“离开吧,离开沃米卡,你不属于这里。”
精灵女王临死前,枯瘦的手死死地捏着他的腕骨,瞪着眼睛,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可惜、可惜啊……你到头来,还是最像一个人类……你成不了一个真正的精灵……”
……不是的。
他抱着头。
不是人族和精灵族驱逐他,是他抛弃了人类和精灵!是他放弃了他们!!
赫尔曼抱着头,扭曲地蜷缩着,精灵脆弱的羽翼被伺机接近的飞行魔兽叼啄,他粗暴地扔着火魔法:“滚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离我远点儿!!”
被魔法砸中的魔兽发出了尖锐的哀鸣。
他咬着下唇,呜呜哭泣着。
……到头来,没什么是属于他的。
小玫瑰也是。
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她应该是野外桀骜生长的一支野玫瑰,被人强行移种到了花园里。
她本不应该是公女,而他也不会是伯爵的独生子,他们不该是青梅竹马,在原本的人生轨迹上,他们是两条各不相交的平行线。
阴差阳错让他们的人生短暂有了一个交点,交错之后,他们将分道扬镳,永不相遇。
周围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赫尔曼意识到什么,抬起头,原本血腥残酷的战场变成了一片坟场。
这里阴森森地伫立着几百座墓碑,太阳缓缓从西边升起,从东边落下,黑压压的乌鸦立在黑色十字架上头,发出诡谲的哀鸣,十字架投射在土地上的阴影从东转向西边,一次次转回,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这块儿如一个漩涡中心,四周都往这漏着寒风,越旋越快,在这荒原上发出“呜呜——”的鬼哭狼嚎。
让人脊背发麻。
赫尔曼怔住,看着这奇异到失常的景象。
耳边不知道哪儿来的声音,对他蛊惑地说道:
“……你知道吗?她的墓碑就在这里,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她的坟头,藏在这九万九千座墓碑之中……”
“墓碑上镌刻着每个人的名字——每一个被战争杀死、被魔兽咬死、在精灵族的内战中死去的……”
赫尔曼一动也不动地跪着,看着不停西升东落的太阳。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着什么变化。
“去吧,赫尔曼,去找到她的坟墓,跟她作最后的忏悔,再说出你真正的心意——掏心挖肺也不足以证明的你的心意——”
这话有什么魔力一般,驱使着赫尔曼站了起来,他开始奔跑,不停地奔跑,目光从一座又一座墓碑上扫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飞了起来,如在跟太阳赛跑一般。
“……不要停下来!跑!赫尔曼!跑!这太阳一升一落,便是一天过去了,你得在你死之前,找到她的坟墓,跪下跟她道歉!”
那声音在越来越快的太阳闪回中呐喊着,“你已经错过太多太多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赫尔曼,别停下来!继续跑!!!”
跑!
跑!!
跑!!!
赫尔曼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他从一座一座墓碑上跳跃而过,像残影一样掠过,汗如雨下,跑到浑身丧失知觉,同时,他的外表也在飞快地变化着,头发变长、脊背变弯,速度也禁不住身体和年龄的衰老,变得越来越迟缓,喘气粗重。
他在跟时间赛跑。
……海洛茵、海洛茵……然而即便如此,也依旧没有找到她。
奔跑的半精灵惊扰了停留在十字架上的乌鸦,它们扑棱棱飞走,留下一串串悲鸣,仿佛在为他提前举行默哀仪式。
不知过了多久。
几年,还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