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摇摇头,示意稍等。她看着一旁低着头,用双手狼狈地抹眼泪的黑发少女,说道,
“她是我的朋友,请让她跟我一起去五楼的贵宾室吧。”
“……居、居然是这样吗!?这是我们的失误!抱歉,塔纳托斯大人……”任职人员惶恐地鞠躬,“下次一定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阮笙点头,转身先离开。
她看不到,这里人太多,她只能假装沉稳、实则缓慢地离开。
而卡兰被耳边嘈杂的声音和急迫的心情阻隔,没留意面前的对话。
等她好不容易用衣摆擦掉眼泪时,却被告知,自己可以进入了。
她被带着进入了水晶镶嵌、奢侈华丽的走廊里,不远处一个瘦高的背影站立着,身着黑袍。
她懵懵地走过去,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
卡兰定在原地。
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流下两行眼泪。
她扑上去泣不成声地抱住阮笙,死死地揪住她的斗篷,把眼泪蹭在她的衣领上,肩膀颤动着,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树怎么样?”
阮笙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问道。
卡兰咳嗽了半晌,整个人抽噎得话都说不出,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用生涩的嗓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它、它呃呃!它很好……呃!”
她打着哭嗝,快速又大声地说,
“前几天下大雪的时候,它还有一头浓密的绿叶子呢!!……呃!”
都说学药剂的头发少。
这话显然并不正确。
卡兰盯着少女玫瑰色海藻样的长发半分钟,这头发曾经被剪短过三次,却越发秾丽,炫目,是任何少女只要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生向往的一头美丽长发。
——然后她就看着那长发的主人喝下一小瓶药剂,从发根开始,卷曲的玫瑰色长发变成了一头栗发。她把栗发扎了起来,顺到一侧的肩膀前,然后戴上一双透明的护目镜。
“怎么样?”
护目镜遮住了阮笙大部分的眼周,它最主要的作用并不是保护她的眼睛,而是不让别人看出有关于她眼睛的端倪。
“好厉害……”
卡兰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完全看不出是药剂作用的,一根异色的发丝也没有……”
卡兰一边说着,一边“呜呜”起来。
“……海洛茵,你吃苦了……”
阮笙一头雾水:“怎么,怎么突然这么说?”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这么多事,这样大的风波……然而你的药剂学却越来越精进,还做出那样令人震撼——是让我们整个学院参与实验课的师生都震惊的治愈药剂……你肯定在这几个月里,经历了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吧……”
她说着,又泣不成声,呜呜咽咽的。
阮笙试探着伸出手。
卡兰的魔力微薄,并不算充盈,她无法准确判断她的脸颊的位置。因此只是小心伸出手,碰到了对方的手臂之后才再摸上她的脸颊,用魔法点掉她的眼泪。
“我都不哭,你倒先哭上了。”
阮笙耸耸肩膀,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呢?我该是在假死之后,遇到了贵人,成功获救,并且得到了他秘传的毕生所学——话剧里的男主角都是这样,不是吗?”
“不……我不想那样,”卡兰摇头,她抓着阮笙的手臂,“主角该经历多少危险与困难才能那样?要是成功付出的代价这么大……我宁愿我们一辈子也别得到这种‘幸运’。”
阮笙说不出话。
她什么也没跟卡兰说,卡兰也什么都没问。但是她还是轻而易举就猜到她经历了怎样的灾难的屠戮。
“……海洛茵,”卡兰吸吸鼻子,她问,“这次回来以后,你不走了吧?”
“我不会比那群讨人厌的家伙先走的。”
“那你还回公爵府吗?”
卡兰有些为难地支支吾吾,把她留学回来后这些天瓦丽塔兴风作浪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还捏着她的手,生怕她激动冲动。
阮笙的反应却比她想象得要平静多了。
“应该不会回去了。我在那里生活得并不开心,那里也不是我的归属。况且,我在沃米卡已经有三处房产了。”
“可是!……”
“瓦丽塔的话,只要她不咬我,我暂时也不想主动去接近她。”阮笙垂眸说,“她的报应并不是我,况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在身,没有能够浪费在她身上的宝贵时间。”
“——当然,如果她自己撞上来的话,那就另谈了。”
两个人说话间,管事将这次拍卖所得款项送到了她们的房间。
“本次拍卖扣除手续费用以及税金后,您的所得金都在这张卡里了。”
“以及这份合同……您可以在这里签字确认。”
阮笙在卡里注入魔力,查看金额后拿起笔,系统自动为她结算金额。
卡兰凑上来:“海洛茵,你这次拍了多少呀?”
阮笙瞥她一眼:“你猜猜?”
“十万金币?”
阮笙轻轻摇头,放下羽毛笔,拉上兜帽,出了房间。
卡兰好奇地跟在她身后:“二十万?五十万?难道是一百万?你就告诉我嘛,别光摇头呀,你看你都差点撞墙上了!小心点!!这里人多——”
她话音未落,前方的少女一头撞上了一堵墙。
“墙”停下了脚步。
阮笙捂着鼻子,疼得“嘶”气,“抱歉,抱歉,我没注意路。”
她平时在人多的地方走路都很慢,尤其是这种没有魔力的人居多数的人间界。只是这次在卡兰面前为了不露出端倪,她不得不稍微加快了些速度,谁知道拍卖会散场,她正好就撞上了一个没有魔力的人。
她只想赶紧离开,于是匆匆道歉、鞠躬,转身就想绕过“墙”,直接离开。
然而对方却开口了。
“请稍等。”
不,不是她刚才撞到的那个人。这个声音从她的右手边传来。
而且她很熟悉。
“小姐……我们团长说,他觉得您莫名有些熟悉,想冒昧请您摘下帽子,不知道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