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是恶女。(2 / 2)

阮笙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有些急迫:“我不知道,但是我家有人知道。快送我回去,我去把祂带过来。”

“你家还有人?谁?”

罗兰很显然对对话的重点理解有误,他更好奇这个不认识的对象。

“跟你无关。”

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罗兰难得妥协,大概是他拿到了自己一直以来以为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没有跟她斤斤计较。

他感叹:“按照你的性格,我以为你会把他们扔在这里不管呢。反正只是一群蝼蚁,一群只会榨干他人血肉,贪得无厌的酒囊饭袋和尸位素餐的饕餮之徒。”

“我不是同情他们,”阮笙说,“我只是同情我自己。如果因为这种事,就让我变成人人唾弃、名声烂透了的帝国恶女,那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你现在难道不已经是人人唾弃、名声烂透了的帝国恶女吗?”

“……”

人山人海中,只有高个子的金发青年是逆行的。

他怀里抱着柔弱的少女,行走得稳稳当当,即使是她的发梢也没碰到任何疯狂的趋之若鹜的人们。

他们奔向医疗器械室、奔向温泉、奔向温室花园、奔向天文观星台。

哪里开阔、哪里供氧、哪里海拔高,他们奔去哪里。

尽管目前并没有人因为缺氧死去。

而踩踏重伤的人,比之则要多的多得多。

很快,罗兰不是唯一逆行的了。

他被响亮的声音和内容吸引了注意力,转身看去。

高塔上,一个短发少女挥舞着一面鲜艳的旗帜,呼吁大家镇定下来,她有办法消灭这些“魔物”。

“大家冷静,请听我说,这真的很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的声音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让听到她声音、看到她容貌的人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好感,愿意相信她,愿意驻足倾听。

她认真而诚恳地大声说道:“这些魔物的出现并不是偶然,我知道大家都很恐慌,也想要尽最大的力保全自己和家人们。可是利益的冲突只会导致矛盾的积压,我们要化解矛盾,而不是盲目地一头乱撞……”

……

阮笙迷迷糊糊,她感觉头疼起来了,脸颊有点发烧,她用手背贴着脸:“罗兰,她在说什么?”

罗兰轻描淡写地回答:“说一些开学典礼上校长和导师们会照着稿纸念的鬼话。”

“咳咳咳……”阮笙捂着嘴,因为咳嗽,身体蜷缩着,发颤着,像一只烫熟的虾,“咳咳、咳咳……真的吗?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

“在念获奖致辞的感谢人名单。”

阮笙感觉胸口一痛,她感觉喉咙翻滚着,嘴里一股铁锈气直冲鼻腔。

她呕在手心。

拖出粘稠的暗红色血丝。

罗兰往她的身上扔了几个治愈术,她才逐渐稳定下来。阮笙靠在他的胸口,把手心的血擦在他的胸襟上,白色的丝绸褶皱像是黑夜里一朵绽放的红玫瑰一般瑰丽。

“这种治愈术只对外伤有用吧,别白费力气了,”她轻哼两声,“说到底,还是药剂学更厉害些。”

罗兰沉默着,没说话。

他用魔力设置了一层屏障,隔绝了所有来自他人对她急红眼的痛骂和唾弃。

“海洛茵,你还想走!?不是人家瓦丽塔,我们还不知道这些魔物是你放出来的!!”

“疯也要有个程度吧?你这样败坏德蒙特家族的名声,有想过后果会是什么吗?”

“少公爵也是倒霉!公爵夫人去世得早,偏偏留下来一个不争气的小拖油瓶,一点天赋没有,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我说,这出事件这么巧合,该不会之前那骇人的法阵里涌出来的魔物,也是她干的吧?真是不敢想象,公爵大人严厉威名,少公爵年轻有为,怎么家族里就出了这么一个恶毒阴狠的废物!!”

……

“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阮笙按在罗兰的手腕上,声音细得像一条丝线,让人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扯断。

“虽然听不见,但是我看得清。”

阮笙眯着眼,断断续续地说,“你看他们的表情。人向来如此,在死亡面前才会暴露本性。”

“少说一点,你还没履行你的诺言,别那么快就死了。”

“死不了。”

阮笙揪着他的领口,看着高塔上金发的少女挥出声势浩大的魔焰,只一击就把无数的孢子湮灭成灰烬,熟悉的欢呼声再次响起,因为罗兰为她设置的屏障,她听不到,却依旧觉得刺耳极了。

她埋下头,蓦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她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绚烂的笑容犹如午夜时分的瑰丽火焰和烟花,让人神魂颠倒。

“我肯定死不了,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咧开嘴,抓着罗兰衣领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而我,海洛茵,可是帝国公认的恶女反派。‘好人’都还没死,这种事,怎么轮得到我呢?”

公爵家的小姐海洛茵·德蒙特昏迷了足足三天三夜。

三天,皇宫清理结束,殉难者的抚恤金发放完毕,少公爵伤势恢复得差不多重回骑士兵团,皇帝皇后在广场发表了致歉感言,皇太子的订婚典礼推迟了——

公女依旧没有半分苏醒的迹象。

阮笙陷入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境之中。如果不是清楚地感知到她还有意识,还能扇动翅膀,她几乎真的以为自己死了。

青金色的翅膀,漂亮又绚丽,引人注目。阮笙得意地扇了好久,就这样停在潮湿发霉的雨里,看一群人撑着黑伞,站在一座墓碑前恸哭。

来来往往,不停地有人送花。花多得墓碑前都挤不下,大多数是玫瑰,有的人也送了郁金香和百合之类的,花被彩色包装纸包裹着,被其他的花挤落祭台,掉到泥泞里,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泥巴。

阮笙默默地扇着翅膀,看着他们来了又走,假装掉几滴眼泪,再假装用手帕抹一抹眼角,像完成什么任务似的松口气,转身离开。

直到那个身材颀长挺拔的青年来了。

他撑着黑伞,阮笙看不到他的样貌和表情,他戴着黑色手套,穿着黑色丧服,手里拿着一支红得要滴出血的红玫瑰。

他弯腰,把那支玫瑰放在了墓碑顶上。

玫瑰很快被雨露打湿,显得更加娇嫩欲滴,鲜艳似血。

阮笙飞近了一点。

她终于看到了墓碑主人的名字——

海洛茵·德蒙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