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丽塔?
阮笙惊愕了一下。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跟着她,而且刚才……还想要攻击她?
“公女,晚上好呀,”瓦丽塔紧张地咽了咽喉咙,“你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我的猎物,祂恰好站在了你的头顶而已……”
阮笙蹙着眉头:“什么叫你的猎物?这是我的宠物,你应该很清楚吧?”
她看得出来,对面的少女非常紧张。
她的表现很奇怪,到底是自己想这么做的,还是被别人指使了?
阮笙抬手就想把塞缪尔拎下来,却被过分紧张的瓦丽塔喝道:“公女,不许动!你再敢动一下,第二支弩|箭就会射出!”
阮笙的手僵硬地垂下,她看着对面整个人明显心神不宁的少女,这么久不见,她似乎瘦了一点,在荧光下,能看到眼底浅浅的黑眼圈,跟她刚来沃米卡时的活泼开朗截然不同。她留着不适合自己的长卷发,因为风此刻变得乱糟糟的,手臂和短裙下的双腿也被蚊虫咬得红了一片。
这才第一天而已。
距离她们进入浮月森林,仅仅过了五个半小时的时间。
“谁让你这么做的?”阮笙思虑片刻,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瓦丽塔因为畏惧或者是紧张胸口起伏着,她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了发抖的双手,开口道:“这是,神谕!”
“神谕?”
阮笙唯独没想到这个答案。
“没错。神说,你的这只宠物必须死,所以这个任务被指派给了我。”
“指派给你?难道你是圣女吗?”
瓦丽塔有些心虚地吞了吞喉咙:“当然……马上就会是了。”
“哪个神明的圣女?光明神?黑暗神?森林女神?还是……”阮笙紧追不舍。
“够了,闭嘴!”
瓦丽塔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为有毒的弩|箭的靶子时还能够这么冷静。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被神使指派了任务,去杀死海洛茵的宠物,明明只要这么做了,就可以成为圣女的内定人选。
十二月的圣女大选,她才会是最终的第一。
可是只要看到海洛茵的这幅表情,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永远也无法赢过她。
她也是在害怕的吧?没有人不怕死,海洛茵现在肯定已经怕得快要崩溃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总能这样面无表情?为什么她没有浑身颤抖?为什么她依然能够理智在线地问话?
现在害怕的,反而变成她自己了。
到底谁是猎手,谁又是猎物?
“……是光明神是吗?”
阮笙突然开口。
瓦丽塔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滞了一瞬间。
“你的耳环是波纹太阳样式。”萤火下,瓦丽塔的耳环摇曳着金色的光辉,“是罗兰给你的吗?只有神使才能够听到神谕,沃米卡的光明神神殿只有这一座,他也是唯一的神使。不过,他让你来猎杀我的宠物,真的是神谕吗?”
阮笙娓娓说着:“你就不认为,这是他的私心吗?”
“他让你戴着波纹太阳的耳环,怕我看不到,特地找了个由头把你送到我身边来,让我注意到你的装扮和耳饰,以此激出我的愤怒,或者是嫉妒之心,主动去找他问个明白。”
瓦丽塔的脑子里像是有一把刀在不停地搅和,混乱又疼痛。
“你只是他想见我,又拉不下面子,给我找的一个台阶罢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事成之后,他会许你当圣女吧?”
趁着对方晃神的空档,阮笙飞快地把头顶的白鸟揪了下来,揣进了口袋里。
“光明神发下神谕,目的只是为了杀死一只普通的白鸟?你不觉得这荒谬、可笑过头了吗?”
瓦丽塔的手臂晃了晃,弩|弓都险些拿不稳。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
“够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之前想要跟我共同住一间房,也是为了这件事的吧?只是被当场驳了面子,心底郁郁愤愤不平,才会这么心急,在第一天的晚上就出手。”
“你现在放下弩|弓,一切还来得及。罗兰他只是在利用你,把你当枪使而已。他是不是说过,‘你披着头发更好看’或者是‘你身上的香气是怎么来的’这样的话?”
语言是一枚毒钉,扎断了少女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那是因为我。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不扎头发的,你身上的香气,也跟我很类似。他能对你另眼相看,都是因为我。”
阮笙启动好防御胸针,口袋里的右手微微握紧传送卷轴。
“清醒一点吧,瓦丽塔。你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我说,够了!!!!!”
弩|弓直接瞄准了她的心脏,瓦丽塔歇斯底里地发射了弩|箭——
就在那一刹那,一只灰黑色的长靴带着风一脚狠狠地扫了过来,弩|弓飞了出去,瓦丽塔的手腕咔嚓一声,断了一般的疼。
她尖叫起来,靴子的主人三两步走过去,一脚踩在弩|弓上,重重地碾了几下,木头发出了咯嚓的碎裂声。
少年插着口袋,弯下腰来,观察了一下箭头。
“箭毒蛙的毒素,还真是恶毒啊。”
他冷笑了一声,再次抬腿,踩在了瓦丽塔的手腕上。
“你敢动她,是做好死后下地狱的心理准备了吗?”
嚓、嚓、嚓。
瓦丽塔浑身冷汗,听着自己的骨头一寸寸断开,直接疼晕了过去。
“嘁。”
赫尔曼不屑地转过身,朝着阮笙走来。
少年的脸上贴着纱布和胶带,穿着短外套,戴着一双有指虎的皮手套,长长了一些的红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
阮笙转身就想走。
“我帮了你,难道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给吗?”
他长臂一伸,扯住了阮笙的手腕。
“你也伤害过我很多次,从未道过歉。”阮笙冷漠地回应他,“而且,你早就过来了吧?非要等到这个时候出手,你是什么心理,需要我明说吗?”
阮笙只感觉无奈且厌恶。
赫尔曼对她的羁绊值比较高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踩碎瓦丽塔的手腕;他在游戏剧情里对瓦丽塔的羁绊值更高的时候,也可以眼睛都不眨地用魔药把自己炸成灰。
换一句话来说,这个人的同理心少得可怜。他喜欢她,她就是他心头的白月光,他如果不喜欢她了,她的生命在他的眼里,比杂草还要不如。
为什么会这样呢?
精灵族即使天生性格淡漠,但也绝不会视生命如草芥。伯爵即便傲慢又高高在上,感情却也不会如此淡薄。
阮笙感觉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
难道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藏剧情吗?
她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头。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找到神明的记忆碎片才对。
“不管如何,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
赫尔曼说,“你记得我们的过去,记得我们幼年的点点滴滴,为什么可以说变脸就变脸?”
“先改变的,难道不是你吗?”
阮笙抬起眼皮,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先忘记我的,你告诉我不要再装作和你很熟悉的样子打扰你,你在外人面前说你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