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况飞舟与穆元德的会面(1 / 2)

其实当年的事,很难分得清谁对谁错。

况飞舟在孟泽去取铁涎时,听他提到穆元德不是走火入魔,而是中毒后,便深知这背后有阴谋。

而且,可能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况飞舟也没精力再管穆元德的事。他双腿被废,漠北各方心怀叵测的人蠢蠢欲动。

他是一教之主,他有自己的担当和责任,哪怕和穆元德交情再好,他也不可能为了穆元德,葬送圣慾天。圣慾天地位特殊,除了是中原武林嘴里的魔教之外,在漠北,还起到牵制回纥各部的作用。

而穆元德那时已经潜藏下去,只要藏好,不露面,就不会再中别人的计。

孟泽因他阻止他炼针,气愤地给他讲什么兄弟之情。

兄弟之情……

他为了兄弟之情,断了一双腿,为了兄弟之情,害得魔教两护法丧命,这些难道还不够……非得拉着整个圣慾天为穆元德奔波甚至陪葬,才算是兄弟。

他孟泽倒是讲兄弟之情,结果,不但害了自己的妻儿,连带着,他的妻女也受了牵连。

在孟泽执意练寒魄针,况飞舟就猜到他定会出事,不止他猜到了,竹月应该也是猜到了,所以才会算着寒魄针快成之时,从漠北赶回中原。

可偏那时,他不知道竹月回中原是为了孟泽,以为她是回中原探岳父,因为那段时间,岳父接连发了好几封信去漠北,说让竹月带阿曼回许良山小住……

如果他早知道,竹月这一去,便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竹月回中原的。

孟九重看完他师父的信,久久没办法回神。

他完全没有想到,上一辈的纠葛这么深。

这些,都是他以前不知道的事,他爹隐退剑炉后,很少向他提江湖上的事,也就在师父出事后,爹焦头烂额时,偶尔说一点点。

但每每说起,都是语焉不详。

而师父……师父倒是偶尔会提起魔教教主,但是也不会细说。

况飞舟看着孟九重递过来的信,眼睛在信上注视了一会儿,手掌轻扫,一道内劲碾压到信纸上,直接将信给震碎。

“你告诉他,我行动不便,坐着轮椅,他就是将塌扫得一尘不染我也去不了。”况飞舟掀眸,冷笑一声。

不用看,况飞舟都知道穆元德在这封信里写了什么。

他不需要他的歉意。

过往已成事实,愧疚道歉再多,也无济于事。

而且,他这次找他,是为寻解除忘情蛊的药,而不是要揪着过往不放。

这些年他后悔吗?

——有的!

在竹月母女出事后,他的确后悔当初一时冲动,将穆元德带回漠北。最后,却因救人不成反失双腿。

可是一想到,穆元德并非有意,而是身不由已,所有的怨与悔又沉淀下去了。

他气愤的……是他们的恩恩怨怨,最后竟牵连到了他的妻女,让他妻女受尽苦难。

因岳父叮嘱,他将他的妻女保护得严严实实,从不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他千防万防,防住了伦山,防住了魔教,防住了他认为一切可能带给妻女的危险,却独独没有防住孟泽和穆元德这边……

沉寂的气氛,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孟九重神情依旧,脸上看不出多大变化,守在不远处的郁战,可就惨了。

况曼隔得老远,都能看见他额头上布起的细汗。

况曼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见石桌边的三人沉默了许久都不曾再开口,她蹙了蹙额头,然后举步往石桌走了过去。

轻灵的脚步声靠近,况飞舟神情微变,冷冽双眸,稍稍收敛了一些。

“茶凉了,九哥,再沏一杯。”况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坐到石桌上。

探手,将况飞舟手边那杯始终没有动过的茶端过来,将内里已泛凉的茶水倒掉,然后将杯子递给孟九重。

等孟九重冲好茶,她伸手,将茶杯端过来,轻轻搁放到况飞舟手边。

然后,她转移话题,问:“郁战,有消息吗?”

“没有,他嘴巴太紧,什么都问不出来?”郁战嘶哑的声音,适时从旁响起。

况曼:“得快点,要是等会儿县太爷来了,咱们还什么都没问出来,这人可就要飞了。”

“县太爷?”况飞舟剑眉轻沉,道:“昨夜衙门那边的事,是你们闹出来的?”

昨晚深夜,衙门那边传出过动静,但那动静很快就消失了,青蒙派人去查探,去了后,却见衙门里灯火通明,不少内院女子在衙内走动。

探子见状,在衙门里外观察了一会儿,便回来了。至始至终,他们都没弄清楚,衙门里发生了什么事。

况曼听到况飞舟询问的声音,微微松气。

转移话题成功,要不然,这气氛也太慑人了。

老实话,她在末世活的时间很长,到后期,她什么样的强者都见过。那些强者与况飞舟之间,战斗力她不好比,但光看气场,绝对没一个能和况飞舟比。

况曼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况飞舟。

况飞舟听完,眸底暗光闪过,冷凛道:“将人交给我,我会让他开口。”

况曼抬头,秀眸看向况飞舟。

这是一个长相极为英挺的男人,剑眉朗目,哪怕他面容有些病态的苍白,他给人的感观依旧很强势,仿佛他天生就是一个发光体般,让人无法忽视。

况曼微叹息,收回落在况飞舟身上的目光:“这个人,极有可能知道当年另一个阴谋者的身份,阿娘一直在找赤阳堡的麻烦,为的就是调查当初害我们的另一个人……”

上次在孟九重面前,已开口称过伦山蛊后一次阿娘,再次开口,况曼似乎也没那么艰难了。

况曼声音轻灵,将查到的,有关孟寻的信息,通通告诉了况飞舟。

况飞舟才入中原没几天,她不知道他从黎初霁那里得到了些什么信息。

况曼在孟寻身上,看到了消息不灵通的后果。

孟寻因为差了一条信息,就自己暴露了自己,导致所有阴谋都成了笑话,甚至,还落进了他们的手里。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况曼想了想,以防万一,干脆把自己所知道的事,全部都告诉他况飞舟。

况飞舟听完况曼的话,深眸如渊,陷入短暂的沉思中。

“回纥枯鹤院?”片刻后,况飞舟回神,深潭般的眸子仿佛酝了洪水,随时可以淹没人:“这事你们别管,我会让人去调查。”

兜兜转转,原来那个真正害他妻儿的人,竟在漠北……

漠北——他势力所在地,哈哈哈,真是讽刺。

“我已经派人潜入了回纥。”孟九重的声音适时响起,并说出了与黎初霁之间的合作:“黎初霁说,回纥枯鹤院对圣慾天太熟悉,他一有异动,很有可能被枯鹤院的人察觉到。”

“他是他,我是我。”况飞舟沉沉道。

说罢,况飞舟冷声吩咐,道:“青蒙,将人带回黎府,你亲自审问,要是他嘴硬什么都不说,就直接将他处理掉,然后割了他身上的图腾,带回漠北慢慢查。”

谈起正事,院里的气氛就和睦了许多。

虽然况飞舟的气势,依然很强大,但是却能让人知道,他这气势针对的是别人,而不是孟九重。

青蒙听到吩咐,笔直起身,刀鞘一闪。

【人在何处?】

况曼看了眼地上的字,漆黑眸底,闪过丝丝诧然。

她抬眸,看了一眼青蒙,随即收回眼光,转头吩咐郁战,“郁战,将人带出来。”

原来如此……难怪昨日上午她问他话,他没有回答。

郁战颔首,大步走去柴房。童川这会儿正在柴房守着孟寻,郁战进了柴房,看了眼软成了一坨烂泥的孟寻,手一挥,像提垃圾似的将人拎起来,往院子里走去。

也不知道郁战对孟寻做了什么,一个晚上过去,孟寻全身狼狈得完全没眼看。

身上到处都是血迹,那张本被况曼抽得皮开肉绽的脸,现在左右对称,两边都有一条血痕。

脸毁得太彻底,怕是他爹娘来了,都没办法认出他。

况曼瞅了眼郁战手上的人,然后抬头,眼神有点古怪地往郁战身上看了一眼。

好家伙……这手段,牛啊!

郁方该不会是送他去牢房里练手过吧,瞅瞅,这折磨人的手段,怕是不比张勇差了。

郁战面无表情,任由况曼打量。

对回纥人,郁战比之别人恨意更浓。

郁战是郁方捡到的孤儿,可是在孤儿之前,他也有父有母的,甚至有一个比大多数孩童都要幸福的童年。

可惜,这一切美好,都毁在了回纥人的手中。

郁战是关内人,他的父母死于一次回纥冲关,破突防御,一路南下抢劫的战祸中。

他的声带也是那时被割坏的,所以,他的声音才那么难听。

他是在郁方去寻孟泽练针的路上,被郁方捡到的,后来喉咙经过调理,伤是好了,但声音却完全变了样,大晚上,不认识的人要是听到他的声音,定会以为是鬼上门。

也因此,郁战仇恨回纥人的心,比之一般人更加强烈。

昨夜况曼将鞭子递给他时,要不是他理智尚存,这孟寻怕是早就断气了。

青蒙看了眼被郁战丢到地上,从石桌另一侧绕到孟寻身边。居高临下地冷看了一眼孟寻,随即不知想到什么,转身上前两步,来到况曼身边。

况曼不知他啥意思,静静地看着他。

青蒙冷目在对上况曼双眸刹那,眸底溢起浅笑。

他伸手,从怀里摸了一个小油纸袋塞给况曼,然后转身拎起孟寻,大步离开了孟宅。

一旁安静当背影板泡茶的孟九重,看着况曼手里的油纸袋,凤眸轻轻眯了眯。

况曼眨眨眼,瞅了眼青蒙的背影,垂眸,往半开着的纸袋口瞄了一下。

瞄完后,况曼木了。

……又是糖人!

傻女小时候肯定很爱吃小糖人,要不然,青蒙干嘛总送糖人给她……

正事谈完,青蒙离开后,院里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况飞舟喝着茶,一声不吭。况曼也没开口,因为,她不知道该说啥。而孟九重则陪坐在侧,专注泡茶。

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这尴尬没有持续太久。

晨光挥洒院落,一条矫健身影,从房顶琉璃瓦上俯冲而下,落到石桌旁。

青蒙俊脸冷冽,去而复返。

他双脚刚落地,便砰地一下,将手上提着的人甩到了地上,随即寒光一闪,地上蓦然出现几个字。

【半路被人暗杀】

这几个字落下,青蒙身上的气息刹时变得暗沉。

一双冷寂的眸子,仿佛无底深渊,肃杀之气在他周息萦绕,一看,就是动怒了。

"暗杀?"况曼震惊,赫然看向已经没了生机的孟寻。

孟寻这会儿已彻底断气,额心正中央,还挂着一支箭。那箭的箭头,已全部陷入了他的额头。

显然,他是中箭身亡。

青蒙颔首:【回纥鹰箭】

回纥……暗杀!

——孟寻被当弃子了。

他不是阴谋者推出来执行计划的领头者吗,这一被抓住就被当弃子暗杀……难道,他在回纥枯鹤院的身份地位,并没有他们猜测的那么高。

一个明面上的人,说弃就弃……看来,潜入中原的领头人另有其人啊。

而且,这个人还藏得很深。

【用箭者是高手,双箭齐发。】

字落,青蒙刀锋一转,简单明了地用几句,将事情经过告示了大家。

他出了孟宅,准备抄巷子回黎府,谁知刚走出南城,前方就呼啸奔来两道疾风。

他虽有察觉,但还是晚了。

只堪堪躲过那支射向他的箭,却没躲得掉另一只射向孟寻的箭。

孟寻当场丧命。

不过他出刀快,在避开利箭后,往箭羽射出的地方晃了一刀。那射完箭,逃离的人被他砍到了左肩。

况飞舟目光冰冷地盯着孟寻的尸体,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静默了一会儿,道:“青蒙,将他的图腾剥下来,等飞云回来了,交给飞云,让飞云着手去调查。”

青蒙颔首,封在刀鞘里的大刀,咻地一下出鞘,就要往孟寻身上削去。

恰在这时,宅子外,几道急切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青蒙剑眉轻蹙,当即将刀收回了刀鞘。

几人抬头,往大门看去。而郁战则在这时,极有眼力地将孟寻的尸体拎去了柴房。

地上还有一些血迹,童川见状,赶忙从石缸里打了两盆水过来,泼到地上,将血迹冲掉。

虽然两盆水冲洗得并不彻底,但只要不细看,也看不出地上曾有过一滩血。

一人藏尸,一人扫尾,眨眼便将事情处理完。

郁战将尸体藏好,转身去开门,没多久,他就领着张勇和县太爷进了院子。

县太爷进院,瞅了眼院子里坐着的几个人,也不知他脑补到了什么,眼里竟闪过一丝了悟。

昨夜衙门里一共去三个人,另外两个蒙面大侠,应该就是院中的其中两位吧?

“况娘子,昨夜多谢出手相救。”县太爷收回打量的视线,还没入座,就先向况曼道了声谢。

昨晚要不是这个况娘子,他们衙门要遭殃,说不定会被回纥人一锅端。

“大人客气。”况曼盈盈一笑,起身,将县太爷迎入座。

“明人不说暗话,况娘子,我是来提拿昨夜另一个夜袭衙门的恶徒的。”县太爷刚坐下,就迫切道。

他已认定昨夜去衙门的人,就是在场这些人中的其中两个,说话开门见山,没有一丝避讳。

“人是在。”况曼坦诚道:“不过已经死了。”

“死了?”县太爷微愣。

还是来晚了一步,死得太快,他还没弄清楚这些回纥潜入中原,有什么目的呢。

县太爷似乎并不意外人会死。

他很清楚况曼深夜出现在衙门外,定是料到了什么,说不定,她目标就是那个被抓住的人。

因为猜到况曼可能不会留下这个人的命,他早上一清醒过来,饭都没吃,就急急忙忙让张勇带他来找况曼。

可是,还是晚了。这况娘子下手,太快了。

“可否让我看看尸体?”县太爷静思了一会儿,道。

“当然可以。”况曼抬头,向郁战看了一下。

郁战会意,麻利地进柴屋提尸体。

刚才他们藏尸,是不知道门外来的是县太爷,怕惊动人,若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才将尸体藏起来。

现在却是不必了,毕竟,县太爷也是知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