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页烦躁地四下乱看,虽然玄乎,可他们这些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战士都有极强的第六感感知。
站在遍布乌鸦的地界上,隐隐感觉到有许多双眼睛在明里暗里地盯着他们。
或许没有太强的恶意与攻击性,可是,令人极其难受,似芒刺在背。
他们抬头,乌鸦们低头梳理羽毛的梳理羽毛,进食的进食,好似刚才只是自己瞬间产生的错觉。
可宋页就强在玄乎又莫名其妙的预感上。他对危险和窥伺的感知特别强,好几次,都救了队友和自己的性命。
宋页挠脑袋,凑近秦萧,压低了嗓音,语气带着点憋屈的烦躁:“队长,这群乌鸦是不是在偷偷嘲笑你?”
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可是,宋页又有些笃定——乌鸦正笑话队长刚才想吓跑它们的行动呢。
进食的乌鸦在争抢,没啥好说的。抢不过强壮乌鸦们、得排队跟着它们屁股后头吃土的乌鸦就挂在高大树丛间看着他们,黑乎乎的,一双双眼睛油亮油亮的,嘎嘎嘎怪叫,特别烦人!
它们掩藏在丛林间,偷摸地笑话——以为这样能吓唬跑它们?抢走他们的食物?天真愚蠢的两脚兽!
秦萧有类似的感觉,默默收回枪,另一边,郭朝明摊手耸肩:“查探过了,附近没留下明显痕迹,凶手应该早就跑了。”
“还有,附近没有拖拽尸体或者是打斗的痕迹。那倒霉蛋被一枪毙命,我猜测是犯罪团伙内讧,起了争执。”
秦萧皱眉:“没影的事情,先别乱说。”
郭朝明满不在乎地咬着狗尾巴草:“天热,从这家伙的腐烂程度看,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天。”
秦萧明白郭朝明的意思,两天时间,凶手有可能还在翠莲山。
除非他往更深处的无人区走,才没人发现。若是出山走山路,会撞上他们的人。最近后勤连带人在加固防护网,完善翠莲山地图,大概圈定各个不同动物的活动范围,工作忙到现在,下个星期还得继续。
走附近下山的路八成撞上后勤连的,他们回去问一问就能够知道情况。
若是没下山,凶手为什么把这家伙曝尸荒野?埋尸挖坑是麻烦了点,可深山老林,杀了人埋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尸体留给过路动物和鸟类,纵使被吃得面目全非,骨头总会留下来的,会被他们发现。
这难道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还是说,凶手故意如此做?或者,不得不如此?
秦萧脑海中掠过数个念头,俊美神情冷肃得覆上了冰霜雪色,眼里映出一只只乌鸦的身影。
——乌鸦要解决,凶手踪迹要追寻。
秦萧和郭朝明同时回身,皮靴踩过厚厚的落叶和树枝,大踏步行到汽车边。
秦萧右手搭住车顶,探身进后车座:“猫儿?”
“嗯?”
宽敞的后车座空空荡荡,雪白波斯猫不见踪迹。郭朝明挑高眉头,也拉开另一边车门,俯身看车座底下,舌尖舔着后槽牙,啧啧:“这黑心猫,见势不好就跑了。”
郭同志扬高声音:“猫?撞上棘手不好招惹的家伙你就丢下我们跑了?太没义气了吧?丢下我不要紧,你怎么把最爱的秦队长也丢下了?”
郭朝明趁机挑唆:“老秦,这猫真黑心,丢下咱们跑了,回去你得好好教训下!”
秦队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挑拨离间,想在猫跟前给我上眼药。
“知道你生气,猫去哪是她的自由,我会尊重她的选择,她不会乱来的。”秦队长反过来给郭朝明挖坑:“我相信夏夏!你也应该相信她!”
郭朝明:“……”个老王八蛋!
猫趴车底下,揣着小爪爪无言以对——你俩啥时候拿了绿茶婊剧本?
说好的硬汉冷峻兵哥哥呢?说好的耿直有趣傻白甜呢?
猫:他们背着我,长成了我不敢想象的样子。
白夏夏——内讧是不会有出路的。
猫猫叹气:唉,为什么朕养的鱼不可以和平相处呢?大家亲亲热热,亲如一家不好吗?
白夏夏想起了最近刚养的大夫鱼,白大褂温文尔雅,带着这个年代读书人的清高和傲气。还有一点点来自于骨子里的读书人矜持,贼香。
猫揣着小爪爪回忆上辈子看的养鱼技巧。
秦萧和郭朝明站在车两边,秦队长冷肃似冬日霜剑锋芒出鞘,郭同志散漫懒怠,挑衅地瞪他。
年轻队员们:“……”
“宋页,队长他们咋了?”
宋页:“……”大敌当前,你们这会儿就杠起来了?
秦队长和郭朝明说话,目光始终在四下逡巡,确定白夏夏提前跑路了。
郭朝明叹气:“真跑了。”
这里说是路,其实压根儿算不上。
越野车是硬挤过来的,附近荒草丛生,高大茂盛的阔叶林厚实高大,树冠伸展如同伞盖,一眼望不到顶。
树丛间落着黑乎乎的乌鸦。这会儿,很多树枝上落了其他品种的鸟类。乌鸦叫声混杂进其他鸟鸣,嘈杂又混乱。
平时觉得乌鸦体型偏小,似乎跟八哥差不多,驱赶下就是了。
乌鸦飞在天空,也是遥远的一小抹黑。但这些家伙真正落在你眼前,会让人偶然惊觉——这家伙是猛禽啊!
而且是成群结队,很不好惹的那种。
郭朝明嘟嘟囔囔:“小王八蛋!”
“忒不讲义气。”
“她现在可能正看着你。”秦队长慢条斯理提醒。
白夏夏点脑袋——就是就是!给小郭子记一笔!
郭朝明:“……”秦萧今天话格外多,还处处给他找茬!
郭朝明:“你吃错药了?”
秦队长:“没你吃的多。”秦队长只是突然认识到了猫的重要性,从被动防御状态转化为主动进攻了。
雪白波斯猫静静趴在车底,揣着小手手,蓬松尾巴压在爪爪下,警惕地听着外头动静。
跟乌鸦打交道,得挑选好时机,还不能冒然出头。
乌鸦是出了名的不好招惹,臭名昭著。你不搭理它,这家伙都得跑你跟前撩拨撩拨你,欺负你抢你东西,舒爽地带着战利品冲天而起,留下暴怒的你憋屈地生闷气。
现在,想要虎口夺食?做梦来的更快!
秦萧和郭朝明想让猫帮忙,留下尸体。白夏夏清楚自己没那么大的能耐。
——乌鸦执拗还拥有感情,不像是一些智商比较低、情感混沌的动物,好忽悠。
它们有时候不看重食物,反而会意气用事,追着你找茬。
而且,白夏夏见过的乌鸦都极讨厌人类,是跟人类两看相厌的那种厌烦。
白夏夏不知晓原因,但她思考过。
人对动物的情绪清晰外漏,相应的,动物也可以感知到他们的情绪。
喜欢还是讨厌,根本掩藏不住。
人驱赶追打乌鸦,次次如此,也影响到乌鸦对人类的态度。
你讨厌乌鸦,相对的,乌鸦也讨厌你,这并不奇怪。
两看相厌的家伙撞在一起,猫再有能耐,也不觉得自己能扭转乾坤。猫还担心跟秦萧他们站一块,会被祸及呢。
精明的小波斯猫才不跟着两脚兽瞎胡混,先藏起来,看看情况。
猫压低胖乎乎的可爱小身子,无声无息从车底探出半个可爱圆脑袋,偷窥。
队员们期待化为失望:“队长,找不到小白吗?”他们都习惯遇见动物找小白了,小白可以解决大部分事情!
现在,小白不见了。队员们莫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失落感浓重。
“瞧你们这幅霜打茄子的鬼样子,怎么?没有猫你们就不执行任务了?!做什么事情都得指望一只猫不成?!”秦萧:“不就是乌鸦吗?想个法子把它们引开就是了!”
宋页心里嘀咕——明明你们也指望小白呢。
队员们:“秦队,郭副队,你们是不是把猫给得罪了?我听长辈说,猫可记仇了呢!你们要是养不好猫,我们可以帮忙的!”
“不如下回让猫跟我们一起?”
“就是就是!”
秦萧面对队员们满脸——你不行你不行!我来吧的跃跃欲试,默了。
秦队长突然有浓重的危机感——天下人都在惦记他的猫!
秦队长委婉拒绝:“小白对生活要求很多,你们宿舍乱糟糟的,小白不会喜欢。”
“队长你同意啦?”宋页开心截断秦萧的话,眼里冒光:“队长,你同意就好!其他的你不用管,我们会努力让小白跟我们走哒……”
小宋同志跟队友开心击掌,摩拳擦掌,有点迫不及待想拐猫回他们宿舍了。
郭朝明揽着秦萧肩膀凑过来,压低了嗓音,恨铁不成钢:“老秦,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群小王八蛋早盘算截你话头呢!”
“我可跟你说好了,要是我的猫被人拐跑了——”
“我的。”秦队长黑眼瞳安静盯着郭朝明,眼神透出沉沉的压迫感。
郭副队:“我是官方承认的,小白的训导员!”
秦队长:“猫不承认!小白生你气呢,不会搭理你的。”
秦萧无视郭朝明对猫的种种分析,从始至终一句话戳他心窝子:“猫生你气。”
郭副队很生气:“老秦,你变了。”
“再也不是跟我肝胆相照,生死托付的好兄弟了。”
秦队长拿笔:“那写个声明吧。”
秦队长默默盘算着,割袍断义,是不是能把这家伙踹出训导员队列?
郭朝明:“!!!”
趴车底暗戳戳围观的猫完全不知自己即将拥有一群小舔狗。
白夏夏毛茸茸爪扒住泥土,三角毛绒耳朵抖来抖去:“开始了,开始了!”
——就知道,乌鸦得作妖!
“队长,那群乌鸦从刚才起就盯着我们,一直没挪地方。”
秦萧他们聊天也保持着警惕,这群乌鸦不仅在盯着他们,还有意无意地在前后包围了他们。
吃饱的乌鸦扑棱棱飞起,又有新乌鸦落地,啄食腐烂的尸体。
乌鸦叫声此起彼伏,响彻这片山林。秦萧和郭朝明仔细讨论后,决定调虎离山。
他们俩会闯入进食的乌鸦群,主动驱赶惊扰乌鸦群,吸引它们注意,其他队员则趁机抢夺尸体。
经历上回的蛇群围攻,队员们胆子都更大了。乌鸦虽然多,没有到年轻队员们难以承受的心理极限。
“你们注意!不要伤到乌鸦,也不要随意开枪打伤或打死乌鸦。”秦萧神情严肃,郑重提醒。
队员严肃点头:“放心吧队长,我们还不想找死。”
开玩笑,见识过方起的惨烈下场,傻子才会招惹成群结队的野生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