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蓉蓉大张旗鼓的从厨房里抱出一整套茶具出来,谁知餐厅空空如也，她便失望的问：“林柯走了啊？”

林秉然的梨涡还抿着，嗯了一声，“准备一下,我们去公司签合同。”

郭蓉蓉怏了一下：“喔。”

林秉然好奇的侧眸,注意到郭蓉蓉因为清洗茶具打湿的围裙,“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林柯？”

郭蓉蓉不太自然的说：“……啊,还不是因为罗英太飒了,呜呜呜！”

林秉然摇头失笑，“有多火？”

郭蓉蓉来劲了，拉着林秉然安利了一路的罗英。

林秉然听着，心底好笑,她哪里会不知道旧唐有多火？

旧唐从播出到完结,林柯微博的粉丝飞涨两千万。

oga、alpha、beta天天在微博底下老婆老婆、姐姐妹妹的乱喊,有些脸皮厚的，还想闻闻林柯的信息素。

电视剧在播时，一款中插广告的青梅酒几度卖到脱销，网上上半年野生票选年度最受欢迎的信息素中,青梅甩掉一大批男女AO偶像和实力派演员，票数远超第二名。

而且，剧中的两个主演cp粉出奇庞大与活跃,罗英很强，韩旭饰演的男一也很强,强强联合十分好嗑。

两人还二搭了新戏，还没播，剪刀手们就剪了一堆代餐在磕了。

林秉然陷在房车的卡座里,手肘抵在车窗内部，翻着微博把林柯的动态还是热门周边及衍生看了个遍，顺便将右手指尖啃了个精光。

每个稍有名气的演员都是这么过来的，她竟然有些看不下去了。

双林cp在上次协议被曝光之后脱粉，又过了大半年，cp粉散的散，离的离，大部分人转头磕新粮，哪闻旧粮香与臭。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杜逸来信，林秉然的车祸案由他出面寻找律师代为出庭，今日开庭。宣判结果大快人心，公司还买了一条热搜，一时间讨论量爆炸。

杜逸：【事实证明，你还是有许多粉丝的。】

林秉然皱眉收起手机，重新拿起剧本，她目光落在自己的右腿，回国之后，所有人都主动避免起话题，但大家心底其实也在打鼓，拍摄是否顺利，连林秉然自己都不能确定。

冬季步入尾声，片场人人憧憧，路上还撒了雪，林秉然的戏服都是自己私服，直接让妆造跟车从家里挑了二十多套过来。

杜逸也在现场，“看到消息了？”

林秉然点头，有一点局促，说：“多谢。”

两人简短对话，林秉然便去化妆备戏。

“林老师……”

林秉然闭着眼的微睁，几个年纪不一的男女挤进门口。

“林老师，能签个字吗？”

林秉然挑眉一笑，“当然。”

等化妆间重新安静下来，化妆师笑着说：“林老师，你再不出来拍戏大家都要哭死了。”

林秉然去年拍摄的灾难片电影还卡在审核阶段，截止到现在一年，没有任何新戏在播，连杂志和可以舔颜广告都没得看了，粉丝嗷嗷待哺，天天叫林秉然出来营业。

林秉然弯弯嘴角：“这不是回来了？”

开机仪式简单而低调，林秉然能接这个戏导演还是很高兴的，片酬打包价三千多万，还为剧组省下一部分租衣服的钱。

只要林秉然的戏就不愁没人买，还因为林秉然的加盟，这周找上来的广告赞助商也多了，编剧跟组改剧本，吐槽广告植入又多又臭，剧方光是广告费也收入了不少。

导演笑眯了双眼，关心了林秉然两句，拍板开始拍摄第一场戏。

第一场戏，拍两个主角相遇的情景，和林秉然搭戏的是个女alpha，是她剧里的cp。

两人走戏，对台词，所有的步骤都很顺利。

只有面对人群的时候，林秉然有些不自然。

剧本中，林秉然是公司高管，肖思念是新入职的新人，上司看不惯新人，言语刻薄指出痛点豪不手软。

肖思念饰演的新人表面唯唯诺诺，背地对老总骂骂咧咧。

第一场戏就是林秉然抓包新人在背后说自己坏话的剧情。

肖思念读台词的时候，林秉然一身黑灰色调的大衣，面容冷淡的站到肖思念身后。

林秉然跨出第一步，瞬间一僵。

杜逸从监视器后站起身，紧张的看着林秉然。

导演疑惑道：“秉然？”

林秉然脸色微白，点了点头，冲镜头比了一个OK。

场务重新打板，重新拍林秉然走戏的过程。

林秉然微微吐气，迈出去一步。

这次大家都看的很清楚，林秉然走路不自然，她的右脚微跛。

一时间，全场针落可闻。

导演：“卡！”

“秉然，是不是不舒服？”导演温声问。

杜逸连忙圆场：“可能是天气太冷了。”

明明是冬天，林秉然却如坠火炉，浑身冒着冷汗。

没人敢说话，都安静的看着林秉然，目光诧异或了然或可惜，所有人的视线全聚集在她身上。

“不……”林秉然想否认，但心脏像被厚重的棉被紧压，她难以呼吸，脸色难看到妆容都无法遮掩。

目光模糊的前一秒，她眼前是急驰而来的轿车，司机大吼不止，从他扭曲的面容上，林秉然清晰的读出几个字。

“去死吧，林秉然。”

车辆轰然倾翻。

憧憧人影从远处奔来，记忆的碎片疯狂涌进脑海。

喧哗声和哭声，像尖锐的激流一下灌进了脑子里，她从高处被巨浪掀翻，砸落进深渊。

眼前出现了一个黑洞般，巨大的吸力将她抽了进去，面前的场景一如十年前。

颁奖典礼，她衣照鲜亮端着奖杯，面对满座的记者和嘉宾，第无数次重复事先准备好的获奖台词。

但台下没人鼓掌也没人笑，大家都冷漠的看着她。

那些无声的辱骂蜂拥。离开颁奖盛典，大片的粉丝冲出将车死死围住。

车窗被捣坏，无数的手从车窗伸进来，对她进行辱骂和厮打。

“林秉然！”杜逸掐着林秉然的人中，大声喊着她。

林秉然缓缓睁眼，面前是刚刚她还签过签名照的粉丝，正泣不成声的守着她。

导演、编剧、监制还有演员和站在远处的工作人员……全都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杜逸：“让开！别围着！”

林秉然尽量要视线变的清晰，她抿唇，挣开杜逸站起来，“我没事。”

杜逸担忧道：“先休息。”

林秉然并不逞强，在工作人员搬来的马扎上休息。

郭蓉蓉红着眼睛，给林秉然端了一杯热茶过来，“姐。”

“没事，不要哭，”林秉然虚弱的笑了笑，“先不要告诉林柯。”

中场休息，导演编剧还有制片紧急开了一个会，剧组仿佛被乌云笼罩，来来往往的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隔了会，副导演叫走了杜逸。

“怎么办？”隔壁的简易会议室里，导演看着杜逸，“车祸的问题？明明平时都可以正常走路，怎么一拍戏就？”

监制说：“在右脚里垫一垫东西怎么样？”

杜逸只得苦笑：“这个……可能不行了。”

导演叹气：“改剧本，把主角改成一个瘸子？”

杜逸脸色一变：“不行！”

这个提议太缺德了，简直当众羞辱林秉然。

杜逸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那怎么办！”

大家一筹莫展，林秉然敲了敲房门，走进来说：“我想再试一次。”

“怎么样？”林柯起身，对着镜子整理衣领。

路涂：“好看。”

林柯便无奈道：“我是说，郭蓉蓉回复了没有。”

“啊？喔。”路涂抓抓脑袋，沉默了一下。

林柯心一沉，“不顺利？”

路涂连忙说：“不是，是郭蓉蓉还没回我！”

“我知道了。”林柯沉沉呼吸，看了一眼时间，开机仪式拜神讲究时间，一般都要选一个吉时上香，现在一天过去大半，为什么还没消息。

路涂：“别急。”

林柯双眼一热，撇过头掩饰表情，继而说：“我先过去了。”

路涂看着林柯走向影棚，松了一口气。

杜逸揉捏着眉心，安慰着林秉然：“是不是现场人太多了，要不要我叫导演每场戏都清场……”

杜逸没说完就闭上了嘴，这种拍摄环境不像电影，可以一场戏打磨一两天，电视剧一天十几场戏，人员调动十分复杂，工作人员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确认完下一个情景点，万一出外景，还要维持安保，清场这个提议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林秉然双手抱肘，目光挪去窗外，导演站在路边烦躁的抽烟，副导演只能先拍肖思念单独的戏份。

“秉然？”杜逸问。

林秉然回神，指尖微蜷，张嘴：“安排人来替我。”

杜逸叹了口气，“导演和资方不一定会同意，而且有名气和热度的演员还不一定有档期。”

不仅如此，娱乐圈里，资源是最敏感的事，救场特别容易传出去就被说成抢资源，小明星容易被撕，同期最排斥同期用过的东西，大明星更不会愿意沾这种容易一身骚的事。

林秉然：“那就联系山沐。”

杜逸惊讶道：“你的意思是？”

【你怎么样？】消息发出去，林柯坐在保姆车了惴惴不安。

如果林秉然不能拍戏了怎么办？

是还没恢复好还是……

电梯叮的一声，思绪乱成一团，恨不得拔腿冲下房车，回去看看林秉然。

【我没事。】林秉然回复。

林柯拿起手机，正敲着字，被路涂喊了一声。

林柯：【我……】

字还没打完，林柯便见到会议室里，林秉然和杜逸都在里面，还有几个不认识的alpha和oga，穿着打扮像是刚从组里过来。

林柯顾不上其他人，越过路涂快步冲过去，“林……”

“先坐。”林秉然温和的一笑。

杜逸按着眉心，起身指着林秉然身边的一行人说：“这个是吴导演，这个是制片和联合出品的萧总。”

几个人依次握手落座，林柯突然被通知开会，拍完广告就从现场赶回公司，她没多问，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怎么在这？”林柯哑声问。

林秉然捧着茶杯，高领毛衣托着一张雪白的脸，安抚的对林柯一笑。

路涂快速翻开着合同，很快明白了杜逸的意思。

林秉然不能拍了，想找林柯去救场。

林柯低着头，双手紧紧抓住裤子，拉深褶皱。

路涂：“小柯？”

“当然要看你的意愿。”林秉然看着林柯。

大家转头看着林柯。

林柯紧攥拳，“你……”

林秉然笑了笑，右手扶在右膝，云淡风轻道：“剧组只要一开机每天的消耗就是上百万，我清楚自己的状态，拍不了了，所以想请你帮忙。”

林柯将唇沿压成一条线。

林秉然：“林柯？”

氛围陷入僵持。

杜逸便起身，说：“我们先出去。”

会议室空下来，身后的门关上，很轻的一声，就像个开关，顿时让林柯的泪腺开了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