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华年满脸煞气地盯着被囚在四象幻阵中的傲山,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自己的话:“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然而,幻阵中的傲山根本无暇顾及司华年那没什么威慑力的追问,他发现自己中计被困住后,第一反应便是要想办法破阵离开。
旁边的云君眉咬紧牙关,双手结印死死地撑着,生怕自己的一个疏忽大意就会让傲山有机会破阵而出。
他们好容易利用大师兄为饵将人骗入幻阵中,绝对不能再让他轻易地逃出来,否则凭借他们三人的实力断然不会是傲山的对手。
凌江羽冷冷地望着阵法之中已经开始受到幻觉干扰的傲山,一把拉住了就要冲上去动手的司华年,沉声道:“大师兄你冷静一点,他们这种死士是不会轻易把消息透露出来的,你越是逼问他反而越是守口如瓶。我有办法让他说出实情。”
司华年不甘心地停下步伐,双目赤红地盯着阵法中的傲山。
他的母亲是他此生最痛的软肋,却也是他最触碰不得的逆鳞。
他原本以为母亲只是被清贫的生活折磨得枯萎,失去了生活的勇气最终病逝,他将母亲的离世更多的还是归咎于自己的无能。
多少个辗转难眠的深夜他都在想,若是自己当初能再努力一些,如果自己能不那么蠢笨,是不是母亲的生活也会更轻松一点,是不是母亲就不会在贫病交加中含恨而去。
然而眼下,他却听到傲山说,母亲的死另有原因。
少年死死地攥紧了拳头,修剪得整洁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他却毫无察觉,只是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傲山。
如果眼神能杀人,阵法之中还在做困兽之斗的傲山应该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小师弟,你快点儿。”云君眉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声音也变得紧张起来,“这厮的修为太强,师姐要维持不住这四象幻阵了。”
凌江羽微微颔首,随后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摸出一瓶淡红色的药粉往阵中一撒,一阵微风忽然出现,将所有的药粉点滴不漏地吹向傲山。
傲山正被幻阵中的幻象纠缠着,闻道风中味道不对想要捂住口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觉得头脑中一阵眩晕,体内的灵力突然不听使唤地尽数归于丹田,手脚酥软地连站都站不稳,踉跄了两步后一头栽倒在沙地上。
“师姐,你现在可以把幻阵撤了。”凌江羽盯着阵法之中的傲山淡淡道。
云君眉颔首,依言撤消了苦苦维持的四象幻阵。
就在这一瞬间,刚才还动弹不得的傲山眼中掠过一丝得色,这群小鬼完全被他的演技骗过去了。
他一个半步金丹的修士怎么可能会输给这群筑基修士?刚才他不过是将计就计
傲山还没得意多久,就骇然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是当真无法被他控制,手脚更是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凌江羽拔出腰间短剑,面带微笑地走到了傲山身边,轻佻地用手里剑刃拍了拍他的脸:“阁下是个聪明人,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炼制出来的丹药岂是你能闻的?”
傲山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心底疑惑:“你用的什么药?”
他刚刚嗅到的时候就知道,凌江羽撒出来的不过是普通的低阶迷魂药,这种药粉对于他这样修为的修士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他这才打算将计就计骗云君眉撤销幻阵。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种低阶药粉竟然当真将他迷得无法动弹,他现在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凌江羽把手里的短刀递给旁边大步走过来的司华年,眼底笑意全无地盯着傲山:“地阶的荧惑丹,不过我喜欢将它做成低阶药粉的样子。”
将高阶迷/药故意做成低阶丹药的特征,这样才能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傲山轻蔑地看了一眼拎着短刀蹲在旁边的司华年,用嘶哑的嗓音冷哼道:“别以为你们可以用手段撬开我的嘴,你们可以试试看朝家死士的骨头有多硬。”
“你想多了,师兄手里的刀不是折磨你的手段,”凌江羽冷淡地往傲山面前一蹲,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储物戒指里装着丹药的瓶子一一摆在他面前,头也不抬地告诉他,“这些才是。”
傲山看着那一大堆做工粗糙的瓶瓶罐罐只感觉头皮发麻,只是看着凌江羽嘴角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就心升不安,然而他依旧嘴硬道:“我傲山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这些手段算得了什么?本座只是阴沟里翻船了而已,但是就凭你们几个,休想从我这里套出半分消息”
凌江羽直接将一颗红色的丹药弹入傲山的嘴里,后者刚刚想用舌头将那丹药推出去,不想那丹药竟然入口即化,随后化为一股极为腥臭难闻的气体冲入肺腑,那诡异的味道顶得傲山差点儿翻着白眼昏倒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凌江羽估摸着差不多时间后,淡淡地开口问道。
“傲山。”傲山面无表情地回答,然而他口中吐出的话却惊得自己一身冷汗。这话不是他想说的,更像是他的身体被人控制住由另外一个人说出来,而他本体的意识却被丹药镇压在识海之中,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凌江羽审讯他,而他的身体则一五一十地回答对方的提问。
情急之下,傲山疯狂地想要调动体内的灵力,哪怕是自爆,他也绝对不能背叛主母!
然而,他体内的灵力依旧像是泥牛入海,根本没有半点儿回应。
“你刚才提到大师兄的母亲的死,是不是和朝家主母有关?”凌江羽单刀直入地问。
傲山极力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然而他却绝望地听见了自己的回答:“没错,此事的确与主母有关。”
凌江羽回头有些担心地看了司华年一眼,司华年呼吸变得急促,抓紧了手里的短剑后闭了闭眼,示意凌江羽继续问。
云君眉见状,低帮着司华年将手心的伤口治疗愈合,又用手绢将他掌心的血渍擦拭完毕。
“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地说。”凌江羽冷声问道。
傲山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在司华年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司华年的母亲司月禾本是越国宗室贵女,后来因为越国想要依附朝家,便从国内贵族世家中挑选出一批身家清白容貌绝色的女子送去了朝家。
司月禾的模样才华即使是在这批秀女之中也算是顶尖的,故而刚入朝家的时候便被家主朝渊看上,两人也的确过了一段柔情蜜意的日子,司月禾更是成为第一个为朝渊孕育子嗣的女人。
然而,再怎么钟灵毓秀的女子在这些修界世家眼中,都不会比一个强有力的联盟者更有分量。朝渊的侍妾可以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他的正妻必然会是修界世家出身。
星黎仙宗便属于上界四宗之一,与八派九家的朝家门第相当,更何况碧姝仙子容貌也算千里挑一,自然是朝渊正妻最合适的人选。
朝渊为了向自己的妻子表忠心,直接遣散了自己的所有妻妾不提,就连给他生育过长子的司月禾也同样被赶出府邸。
而在被赶出来之前,司月禾就已经中毒了。毒是朝渊亲手下的,会让司月禾的身体加速衰老,体弱多病。
对于朝渊来说,司月禾就是一个有趣漂亮的玩具,如今他既然不能继续拥有这个玩具,自然更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得手。
然而纵然如此,碧姝仙子依旧不喜欢司月禾和司华年两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
毕竟,她生下来的朝旭阳天赋平庸,在拥有朝家倾全族之力的抚养下却只能在二十多岁靠着灵丹妙药突破金丹,这样的速度放在寻常门派里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但是在朝家这样体量的世家中却只能算是平庸。
再加上朝旭阳十四五岁就知道寻花问柳,不成器的二世祖模样落在朝渊母亲戚容莳眼中,让这位祖母对朝旭阳颇为失望。
相比之下,戚容莳倒是更为怀念自己亲手抚养到五岁的长孙司华年,于是暗中派了不少朝家高手去护卫这母子俩。
“主母得知老夫人派人关照你们母子,担心老夫人早晚会将你们母子二人接回府上,旭阳少爷的地位会受到威胁,故而命我兄弟二人务必将你们母子除去。”朝渊继续道,“不过在杀掉司月禾后,主母又改变了主意,说要亲眼见着司华年被所有人踩在脚下,要让老夫人看清楚司华年和旭阳少爷的差距,故而放过了你。”
“一年前,你被一名修士从赌坊带走,主母便一直派人关注你。不过碍于老夫人也派人盯着你们,她并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前些时候,因为黑水城和锦里村的事情,抱朴宗开始小有名气。后来抱朴宗又与大安国结盟,主母担心抱朴宗会越发壮大,认为不能再留你了,便下令让我们兄弟二人跟在旭阳少爷身边,一则保护少爷,二来寻找机会做掉你。”
傲山的话说完,现场一片死寂。
司华年只觉得额头的血管一阵接一阵地跳动,灼热到快要沸腾的鲜血疯狂往脑部上涌,双眸充血,然而他的理智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就连云君眉也觉得眼前的大师兄有些陌生,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极度危险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转身就逃。
此刻的司华年已经不是她们认识的那个老实憨厚的少年,而是一头正待择人而噬的狂暴野兽。
“我的母亲,是被你们兄弟二人所杀?”司华年的声音冷得像是雪山上始终不化的冰渣子。
忽然,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不错,你的母亲,是被我亲手掐死的。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可以一并问我。”
三人猛地回头,就看到傲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几人身后,目光冷漠地盯着他们几人。
凌江羽几乎是在傲云出现的同时就弹出一枚霹雳弹。
然而那弹丸中装的不是磷火而是满满的药粉。
“哥哥当心那药”傲山终于能发出一点点声音,见凌江羽又要故技重施,立刻拼尽全力去提醒自家兄长。
尽管他的声音很小,但依旧被傲云捕捉到。
傲云冷哼一声,一挥衣袖便招徕一阵狂风将空中逐渐弥散开来的药粉吹散,同时五指成爪就要抓向凌江羽几人。
就在此时,原本浑身僵硬躺在地上的傲山突然从地上跳起,拔剑挡住了自家兄长。
“你在做什么?”傲云紧紧皱眉。
为了不伤了自己兄弟,他只能撤回攻击,然而傲山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又欺身上前挥出千百道剑气卷向傲云。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傲山绝望地挤出这几个字后,手上更是毫不留情地杀向自己的兄长。
趁着兄弟两人自相残杀的功夫,凌江羽一手抓紧司华年一手拖着云君眉,飞快地往石林的方向撤退。
走到结界前,凌江羽立刻上前跟齐音商议:“放我们进去,我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