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大比的时间还没到,为国师送行的队伍就已经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送行的队伍旌旗猎猎,师凌尘对外宣称是由自己的左司御齐翰送国师出行,因此全副武装的齐翰也御马走在马车旁边。
师凌尘挤在专为女眷准备的马车里,笑眯眯地透过车窗的缝隙望着远处城墙上那抹白色的身影。
傀儡太子正站在城头上率领朝廷百官为国师送行,真正的太子却白龙鱼服地混入车队离开了京都。
“国师大人就连傀儡术也如此精通,这世间上还有他不会的东西吗?”师凌尘关上车窗,忍不住轻声感叹了一句。
他执意要亲自送行,晏归荼担心他刚刚走马上任君位不稳,便特意熬了一天一夜为他量身打造了一个与他本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傀儡替身。
这样的傀儡替身和身外化身有异曲同工之妙。
师凌尘只需要在这个傀儡替身的心脏位置滴一滴精血,就能够如臂使指地驾驭傀儡替身去完成需要他本人完成的工作。这样一来,即使师凌尘身在千里之外,也能够掌控京都里的风吹草动,同时震慑那些仍旧贼心不死的宵小之辈。
挤在车里的司华年和云君眉两人信心满满地摇了摇头:“没有。”
他们的师尊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也是最厉害的师尊。不但剑术举世无双,就连炼丹、炼器、幻术、阵法也无一不精通,现在还会炼制傀儡。两人觉得,师尊应该把修界之中所有的技能都掌握了。
队伍前面,晏归荼笑眯眯地直视着前方,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关注小弟子的动静。
凌江羽这两天又变成了之前那个爱撒娇爱粘着师父的乖乖小弟子,有时候就连睡觉都要抱着自己的枕头跑来跟师尊挤一张床,虽然晏归荼大多数时候并不休要睡眠,但是架不住凌江羽撒娇的功夫又上一层楼,他也只能败在弟子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之下了。
“这风行马虽然比不上能飞的灵兽灵禽,但是也是接近灵兽的变异种,全速奔跑的速度可日行万里。小三儿你待会儿若是受不了就回马车里去吧。”晏归荼挠了挠坐下白马竖起来的耳朵,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这马还没跑起来呢,凌江羽的小脸就已经有些憋气了,看来是被迎面吹来的风吹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凌江羽眨眨眼,竭力克制着自己的不适,坚持道:“弟子无碍,这点儿速度算不得咳咳咳!”
少年话音未落,身下的马匹突然加速,迎面灌来的疾风呛得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晏归荼看着凌江羽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还坚持要跟他骑马并行,忍不住摇摇头,长袖一甩就卷着少年的腰将他扯到自己的马背上。
凌江羽刚一落到马上,就惊奇地发现不但面前的风不吹脸了,反而他的视野还变得更加清晰了。
“师尊,这是嘶。”少年惊讶地扭过头想询问晏归荼,不料自己转过去的头却无意中撞上了晏归荼的下颌,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晏归荼嘴角带笑,轻轻地帮着小徒弟揉了揉额头:“笨蛋,你平日里学习御器飞行的时候都知道要用灵力撑开一个护障,怎么换了骑马反而就不知道了?”
凌江羽后知后觉地吐了吐舌头:“弟子方才是第一次骑马,竟然忘了这事儿。”
当然,凌江羽不是蠢货也不是笨蛋,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可能会忘记的。但是不忘的话,怎么有机会跟师尊同乘一骑呢?
少年把自己靠在师尊不算宽阔却绝对温暖的怀里,惬意地享受着这样难得的亲密时刻。
一路行了将近三个时辰,正午的太阳最热的时候,队伍终于抵达了大安国与草原交界之处——箬芜草原。
这片草原之上茫茫无际,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海子、沼泽和河流,如今已经是初春时节,嫩绿和深绿的颜色铺满大地,五颜六色的野花错落在草丛里、河岸边,深蓝、浅绿的海子东一片西一片,仿佛是一块块透明澄澈的宝石翡翠。
迎面吹来的暖风夹杂着浓郁的花香,让人忍不住想要沉醉在这温暖的草原春风里。
齐翰策马赶到了队伍前面,对着晏归荼行了个礼后道:“国师大人,前面就是乌兰旗遗址,来往的商队经常在那里休息整顿,您看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先休息一下?”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是晏归荼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虽然师凌尘这次拨来的一百左御军皆是精锐,到底也只是普通人的精锐,急行军三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了。
晏归荼低头看了一眼已经靠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的凌江羽,微微颔首:“将士们也辛苦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吧。”
齐翰颔首,转身大声吩咐:“将士们,在前面扎营造饭。”
乌兰旗原本也是靠近大安国的一个小部落,部落里的人将近两百。只是这样的小部落注定是不会长久地生存下去的,十几年前,这个部落就被附近的部落兼并,而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历经风水日晒,大多数泥土和草木掺和着修建起来的房屋都已经只剩下一片荒芜,唯独部落之主的房屋勉强还保留了大体的结构。
后来,来往这里的商队越来越多,便有商队干脆把这里重新修葺,以供路人行商有个歇脚的去处。
队伍抵达那片房屋的时候,才发现里头已经驻扎了一个小商队。
商队的人不多,只有十来个护卫和三十多匹马,马背上扎扎实实地背着茶叶、丝绸和瓷器等内陆盛产的商品。
晏归荼只扫了一眼商队的商品便收回了视线,看来这支商队是正准备往草原里去的,跟他们倒也顺路。
那支商队的主人是一名高瘦的行商,穿着打扮倒是中原人的装束,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透着精明的光。
晏归荼见凌江羽仍旧睡得很沉,干脆就打横把小徒弟抱着跳下了马背。只是落地的时候却非常稳,连丝毫动静都没有。
凌江羽厚着脸皮闭着眼睛,继续赖在师尊的怀里装睡。
“几位贵人是”见后来的这支队伍似乎也打算在这里整修,商队的负责人立刻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他精明的眼睛往后面护卫队伍的旗帜上一扫,表情立刻变得更加谄媚了,“大安国来的啊?”
齐翰上前,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要不小的让我的商队退出去给各位军爷腾个地方吧。”那负责人见状,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齐翰扫了他一眼:“不必。”
随后就有不少训练有素的士兵原地开始搭建营帐,铺设地毯。不过盏茶功夫,两座巨大的圆顶帐篷就稳稳当当地搭建完毕了。
晏归荼抱着凌江羽走进其中一件略小些的营帐,司华年和云君眉两人也跟着进来了。
两人身后还跟着个其貌不扬的跨刀侍卫,正是刚刚服用了易容丹的师凌尘。
“小师弟睡着了啊?”云君眉见晏归荼轻手轻脚地将凌江羽放在帐子里的软垫上,小声地问,“马背上这么颠簸他也能睡着?”
晏归荼顺手解开了自己肩头上的银白色狐皮大氅给小徒弟盖上:“他第一次骑马,许是困了。”
第一次骑马?盘膝坐在旁边的师凌尘面容有些古怪。
“殿下,外头那个商队的头领求见。”齐翰拎着一头士兵们刚猎的野羊走进来,用一根木棍串上以后直接架在火堆上烤。
“商队首领?”师凌尘微微蹙眉,“哪里来的?”
“他自称也是大安国的臣民,虽然听说过国师,却没有机会得见圣颜,所以他想进来为国师献上草原特有的极品马奶酒。”齐翰道。
“马奶酒?”云君眉饶有兴致地追问,“我听说草原部落上的人所酿制的马奶酒中常常混杂着马血和肉块,这样酿制出来的酒不仅能当酒喝还能当饭吃,能够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力量,支撑他们开展长途奔袭战。是这样吗?”
齐翰笑了笑:“姑娘博闻,草原部落的确常有这样的奶酒。不过这行商送来的奶酒倒只是普通的奶酒而已,属下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异常。”
师凌尘闻言,微微侧头看了晏归荼一眼:“国师以为如何?”
晏归荼颔首:“见见倒也无妨。”
齐翰出了营帐去宣商人觐见,营帐里的师凌尘倒是十分负责地挎着刀往晏归荼身后一站,一副尽职尽责的护卫模样。
很快,那名行商便被引入营帐内。
“小民金不昧见过国师大人。”行商入得营帐后,头也没抬就忙着行礼。
晏归荼微微颔首:“金不昧?你既然也是我大安国的子民,就免礼吧。你要求见本座,所为何事?”
那行商抬头,见晏归荼虽然面容普通,但是那双平静的眼眸却格外幽深,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完全无法窥见他内心的任何波澜。
金不昧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诚相告:“实不相瞒,小的的确是有事要求国师大人。这一年来,草原上不知从何处来了一股凶狠的强盗,他们行事狠辣,劫掠商队但却从来不留活口,自称是血屠帮,已经有很多的商队被他们洗劫一空了。”
晏归荼微微挑眉,对于金不昧所求的事情已经有所猜测了。
“所以,小民见到国师大人的队伍,就想跟着一同穿过这片草原。”金不昧说到这里,谄笑着递上一只装满了奶酒的皮囊,“这点奶酒,国师拿去暖暖胃。”
晏归荼淡淡道:“本座不饮酒。”
金不昧闻言微微一顿,随后坚持劝说道:“即使不饮酒,也可尝尝这奶酒”
他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寒光划过,他手中的酒囊瞬间被斩成两段,里头装的并不是什么奶酒,而是一大堆沉甸甸的黄金。
师凌尘面无表情地收刀入鞘:“庇护子民是我们国师和卫兵应尽的职责,你们的队伍到时候跟在我们后面便是。”
金不昧回过神来,面露喜色:“那就多谢国师大人,多谢几位大人,多谢多谢。”
随后,弓着身子就打算要退出去。
“慢着,”晏归荼叫住了他,“把你的东西收拾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