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周云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敢确认地重复,“新……新成员?”
杨露点点头,咬了下嘴唇:“我怀孕了。”好像已经把那句最难开口的话说出口之后,后面就没那么难了,“前些天我和你爸回了一趟他老家,去见了你爷爷奶奶,我们决定……”
杨露说到此处哽咽了,嘴唇抖着:“决定放弃寻找你妹妹。”
周文斌闭上眼睛,遮掩住发红的眼圈。杨露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信封推到周云锦面前。
周云锦一脸呆滞动作机械地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纸,她没仔细看那上面是什么内容,就只看见“死亡证明”四个字,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脑子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又涨又疼又晕,仿佛缺氧了似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怔怔地盯着那张纸,盯着那几个字,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怀孕了。”
杨露:“嗯。”
一滴眼泪突然就从周云锦的眼眶里涌出来,滴到手背上:“所以不要辰星了?”
杨露偏开头抹了把眼睛,强作镇定:“这么多年了,我们累了。”
她嗓音哑着,“累”字几乎说得走了声调。
周云锦把视线转到周文斌脸上,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爸爸?”
周文斌自始至终垂着视线:“一年前,一年前你妈妈就怀过一次,当时我们就已经这么决定了,不过孩子后来没保住。”他搓了把脸,“你妈妈身体不好,本来我也不抱希望了,谁知道现在又怀上了……”
周文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气息呼得极为不顺畅,好像忍着巨大地痛苦似的。
“可能……天意吧。云锦,我和你妈妈……真的累了。我这些年始终不敢面对这件事,我喝酒,我闹事,我和你们动手,呵,没人的时候我也打自己,你没看到罢了。我知道我没出息,一直把气撒在你们身上,可……那、那是……我的女儿,我才养了她九年,我都没看到她长大,她就……”
周文斌几次哽咽,说到此处,强忍的眼泪终于滑落。他逼着自己调整情绪,继续说,“我们今天早上回到的阮城,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决定告诉你,但你有权知道。”
周云锦缓缓把手里周辰星的死亡证明揉成一团,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面前这两个人。
“权利……”她呵笑半声,“你们有权重新要一个孩子,所以也有权利因此放弃一个孩子,是这样吗?我不懂。”
杨露的心被这句话刺痛:“你不能这样说我,孩子是我生的,我难道不比你痛苦吗?”
周云锦闭上眼睛:“你们是不是还做了别的什么决定?”
杨露低头不语,周文斌只好替她说。
“你奶奶让我们回老家,你妈怀孕需要人照顾,孩子出生后也需要人带。”周文斌说,“云锦,你不想回去的话还可以继续留在阮城读书,老家的学校师资力量不比这里,那小县城你也未必能适应,我会按时给你打学费和生活费,你看这样行吗?”
周云锦消化了好一阵子才理解了周文斌这番话的意思,她隔着桌子握住杨露的手,眼里满是无措:“妈妈,你同意了是吗?”
杨露把手覆到她的小手上,憋了半天,声音颤抖,避重就轻地回答:“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没有娘家人,妈妈想保住这个孩子。”
她始终不肯抬头,像是害怕看到女儿眼里的慌乱,“等孩子长大一点,我们再回来。”
杨露承诺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未来,然后陷入久久地沉默。
这一次,周云锦终于听明白了。
她一点一点抽出自己的手,下定决心般地重重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这么“懂事”,竟也没闹,周文斌准备好的说辞竟全用不上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周云锦平静地问。
“过几天吧,”周文斌说,“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衣服罢了,你不用送我们。”
“我学校有训练,想送也去不成。”
周云锦攥着书包带,努力维持着自己那点儿所剩无几的体面。
……
一顿饭,其实没花多少时间。
分别之际,周云锦甚至都没看杨露,随便拦了一辆车就坐上去了。等车开出去老远,她才想起来什么,让司机靠边停车,她疯了一样的往回跑。
可等她跑到他们分开的地点,那儿早就没有杨露和周文斌的人影了。
餐厅的迎宾看到周云锦去而复返,贴心地上前询问:“您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周云锦摇摇头,怔怔地站在那儿,心疼得快碎了似的。
她忘记和妈妈说再见了。
她都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
她这样,算被抛弃了吗?
……
陈牧雷几天没回家,再踏进家门时屋里连个人气儿都没有。
他拿出手机给周云锦打了个电话,听到的却是手机欠费的语音提示。陈牧雷有点儿不高兴,他几天没回来,这小姑娘居然也几天没找他,说好的黏人呢?
给她手机充好话费后再拨过去,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就这样一直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半夜,陈牧雷终于坐不住了,抓了车钥匙出了门,开车来到周云锦的学校。
而学校的校门此刻早上锁了,于是他又来到某个小区——简绎曾经给过他陈琰的地址。
此刻,陈牧雷站在陈琰门外,手抬了几次都没敲下去。他又试着拨打周云锦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陈牧雷心里骂了一句,认命地叩响他们陈家另一位祖宗的门。
过了很久,屋里才传来些动静,然后门开了。
陈琰本以为敲门的是钱旭,拄着拐过来开门,两只手还捧着手机打游戏,无意中抬头,整个人都愣了:“怎么……怎么是你?”
陈牧雷也愣了,眉头一皱:“你腿怎么了?”
“关你什么事?”游戏里传来被击杀的提示,陈琰生气地就要把门关上。哪知道陈牧雷似乎早有预料,伸手一挡,不仅没被拒之门外,还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他扫了眼玄关处,没有周云锦的鞋,但还不放心似的满屋子看了一圈。
陈琰这地方没多大,更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陈牧雷不死心地问:“就你一个人住?”
陈琰没好气地反问:“不然呢?我还和谁同居?”
陈牧雷心里冷哼:你倒是想——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