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着眼睛的萧锦蓉却始终都看着金鱼的反应,而金鱼则始终那么坚定的看着自己的恩师。
良久之后,两个人都在心里松了口气,也都在心里说了同一句话。
看起来他不像是装的。
“还有一件事。”
萧锦蓉看起来也庄重起来:“我若有事的话,你回旧宅的路上,可去严州一趟。”
金鱼听到这话心里激动了一下,但他没有丝毫表现,片刻后又觉得没有表现不对,于是又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般表情转换,在他脸上却显得那么自然。
“院长大人,弟子是绝对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南疆,院长大人在何处,弟子就在何处。”
“说过了,以后称我为先生。”
萧锦蓉看起来是真的放心了,抬起手在金鱼肩膀上拍了拍。
“我诸多弟子,各有前程,多数锦绣,唯你我觉得愚笨所以留在身边想多做教导,看起来,我感觉是对的。”
萧锦蓉道:“既然我把你留在身边,连我家人都在严州也告诉你,你就该明白,继承我衣钵之人只能是你,当然是你。”
金鱼哭了。
从马车里跪下来磕头:“弟子不敢,弟子只想好好守着院长大人守着先生,弟子没有家人了,在弟子心中,先生就是我父亲一般的人。”
他本想说是祖父一般的人,因为两人年纪相差那么大,说父亲有些不合适,然而他及时改口,若真情流露时候还要计较细节,那多半这真情流露也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
萧锦蓉笑起来,一脸释然。
他有拍了拍金鱼肩膀:“你本就该这样想,我是你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道理,放在什么时候都不该是错的。”
金鱼则低着头在心中骂了一句,老东西若不是我修为有成,你留我?
可换过来想想,若不是他故意表现出在修行上的天赋,他能留下?
“一会儿”
萧锦蓉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去见林叶,就说你要路过家乡,想回去看看,他多半不会拦你。”
金鱼试探着问道:“再过两日就过严州,先生是想让我去安排好,请家里人做好准备,最好搬走?”
萧锦蓉道:“我家人在严州的事朝廷并不知晓,林叶大概也不知道,不过,就是要做些防范,你去告诉温之,家里的东西都可以不要,唯独那祖传的红丝碧端砚台要带上,那是老祖遗物,不可丢失。”
金鱼问:“还有别的吗?”
萧锦蓉道:“你只需如此说,我儿温之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你不可多逗留,免得林叶怀疑。”
金鱼道:“弟子明白,赶去严州再追上队伍,一来一回,最多五天。”
萧锦蓉道:“温之手里还有些其他东西,只要你提及红丝碧端砚台,他就知道你是可信之人,他便会把一些东西交给你带着。”
金鱼俯身:“那弟子现在就去。”
萧锦蓉看了看金鱼那眼睛还红着,泪痕也还在,于是吩咐一声让车夫慢下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只说是你离家十年,此刻就要路过家乡心中悲伤,我去说,比你去说应该要好些。”
两个人随即下车,站在路边等着林叶的车马上来。
林叶还是不习惯坐在富丽堂皇又温柔舒适的马车里,他宁愿颠簸些。
见萧锦蓉在路边吃土,林叶坐直身子:“院长大人怎么等在这?是有要紧事说?”
故意迟疑了那么半分,大概是想让萧锦蓉多吃两口土。
萧锦蓉看了看金鱼,队伍过去一路尘烟,他这爱徒小金鱼的脸上泪痕都挂了土,看着滑稽,但又多了几分情真意切。
不久之后,金鱼就背上了一个小小的包裹,离开队伍,走之前站在路边朝着萧锦蓉拜别,萧锦蓉看着这弟子庄重施礼,他觉得自己终究还是会看人的。
留在身边的人,总是不能留太聪明的。
等萧锦蓉的马车过去之后,金鱼直起身子,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等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另一辆马车上,庞大海看着那背着行囊离开的少年,问林叶道:“大将军,那小家伙真的是思乡?”
林叶笑了笑,没回答。
庞大海自言自语道:“一个离家十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的人,突然就思乡起来,人真奇怪。”
林叶又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萧锦蓉对那少年说了些什么,可那少年大概是没有斗过老奸巨猾这四个字。
终究还是年轻,经历的少,而且小狐狸想和老狐狸学本事,总是得从吃亏开始。
不然的话,老狐狸怎么才能让小狐狸明白小狐狸啊,你差得远了。
庞大海问:“咱们派人跟上去,萧锦蓉大概还会得意,觉得猎人被诱饵遛着玩,很可笑。”
林叶道:“哪有猎人,都是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