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都凶得煞人。
林青鸦怔怔望着空掉的更衣室外。
安静很久,她像回过神,轻轻阖了阖眼,松下单薄的肩,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寂静很久。
隔着薄薄的一面墙,一号间传来一点O的动静。
林青鸦缓睁开眼,直回身,声音恢复到如常的平静轻和:“别躲了,出来吧。”
“……”
数秒过去。
白思思小心翼翼地扒着二号间的帘子,从一号间探过头来,小声:“角儿,我不是故意听的,我等了您好久没见回来,担心您这边出问题,这才过来……”
林青鸦轻淡一笑:“我也没有怪你。”
“哦,”白思思小心地看,“您没事儿吧?”
“嗯。”
两人对视,一片安静。
安静得叫白思思有点尴尬,她摸了摸鼻头,苦恼地脑内风暴着要怎么转走这个话题才不让她家角儿别扭。
“有什么想问的,就现在问吧。”
“…啊?”
白思思错愕回头。
被疯子折腾得一袭长发难能有几丝乱,但那双白雪似的澄净无暇的茶色瞳子仍旧清清淡淡的。
对上白思思的惊愕,林青鸦眼里温柔又安静:“只有这一次机会,以后就不可以提了,好吗?”
“好,当然好,”白思思挠头,犹豫之后小声问,“我最好奇的还是,角儿,您应该是喜欢那个疯…咳,唐亦吧?”
林青鸦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白思思傻眼了:“啊?”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林青鸦说,“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
白思思:“额,那这听着就是啊。”
林青鸦也没有反驳。
白思思又凑近一点,声音压得更小:“既然您喜欢他,就算不是喜欢,比起对其他人,尤其是唐亦说了我才知道原来那么滥情的您那个便宜未婚夫,您肯定对唐亦好感最高吧?”
林青鸦抬眸:“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拒绝他。”
“嗯嗯嗯!”白思思掰手指,“我看唐亦虽然性格奇奇怪怪的,但现在看对角儿您一往情深啊,而且又有钱有势,他可是唐家的太子爷哎,整个北城――”
话说到一半时白思思抬头,正巧发现林青鸦在她这句话里的神情变化。
白思思噎了下:“难道您之所以和唐亦不来往,就是因为唐家?”
林青鸦默认。
“唐亦好像是说您把他卖给唐家了什么的,听说唐家那个老太太还挺厉害……”白思思脸色变了,“等等,不会是‘给你五千万、离开我孙子’这之类的戏码吧?”
“什么,戏码?”
林青鸦露出不解。
一心扑在阳春白雪的昆曲上,小观音显然没看过白思思深谙其道的那些电视剧八点档。
白思思已经自己否认自己了:“不可能不可能,角儿您才不会被这种满是铜臭气的条件诓上呢。”
林青鸦大概理解过白思思的话,又轻声说:“她确实帮了我。”
“嗯?唐家那个超厉害的老太太吗?”
“作为条件,”林青鸦垂眼,浅浅又涩然地弯起唇角,“我把唐亦……出卖给了她。”
白思思愣住。
那一秒像是错觉,她看见林青鸦低垂着的眼睫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在这之前她从没见过林青鸦哭。
但是没有。
在漫长的沉默以后,林青鸦轻轻眨了眨眼,她重新仰起漂亮得惊艳的脸,瞳子里温柔如许。
“我们说好,以后就不提了,和他也不要提,好吗?”
白思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莫名觉得很难过,她憋回去眼泪,用力点了点头。
“嗯!谁都不说!”
“……”
唐亦从剧团里走出来时,天色阴沉将雨,乌云压顶。
他神色冰冷,眉锋凌厉得能割伤人似的,一双漆黑的眼沉得吓人。一路出来,剧团里没人敢问一句。生怕惹了这疯子自找死路。
挂着北城名贵圈子里都熟知的那串车牌号,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剧团剧场外的路边。
程仞坐在副驾驶上,经司机提醒看到窗外大步走来的男人,还有头顶和他眼神一样阴郁的乌云天。
程仞叹气:“又要下雨了。”他扣下公务平板,下车去给唐亦开门。
司机擦了擦汗,心说倒霉。
唐家的贴身安保或者常用司机都知道,这位太子爷有个毛病……不是说那疯病或者哪哪不行的问题,而是病理性的毛病――
每到阴雨天,这人的神经性头痛就会发作得很剧烈。
为此孟老太太找了不少医生来看,但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归咎于神经痛――最玄乎也最难治,基本很难找到病因。
作为“副作用”,唐家这个疯子在阴雨天发疯的概率就极大。
年前砸了虞瑶助场的戏园子,便有这个加成。
司机在前座努力自我暗示“今天一定要谨言慎行”时,后排车门拉开,唐亦已经解了西装扣子,长腿迈进车里。
座位里熟睡的小亦被他摁了脑袋。
“呜汪!”
被打扰睡梦的狼狗很不满意,清醒过来以后又没脾气地趴下去。
像也知道今天的疯子不好惹。
唐亦倚在座里。
漆黑的发耷下他冷白的额角,暴怒之后使他原本就白的肤色好像更苍然几分。他一眼不发地睁着漫无焦点的黑眸,凌厉的下颌线条像薄凉的冰刃。
车里一片死寂,司机大气都不敢喘。
行路过半。
唐亦没什么征兆地开口,声音沉哑:“唐红雨现在在哪儿。”
程仞意外,但职业本能让他扶了扶眼镜后立即作答:“唐小姐说,上回孙家大小姐那一单让她赚得不少,要多休息段时间,好像去南岛旅游了。”
“叫她回来。”
“现在?”程仞更意外,“以什么理由?”
“告诉她有新单子,”唐亦冷冰冰地阖上眼,“我下。”
程仞沉默,然后恍然又遗憾:“林小姐如果知道了,恐怕不会喜欢您的做法。”
“她的喜欢?”
唐亦阖着眼抬起手,修长的指节穿过松软微卷的黑发,按在阵痛的头侧。
“求不来的东西,那就不求了。”
在那种能叫正常人疼得打滚的疼痛级里,他却声线低哑地笑起来。
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美人。
“不如让她看,我能有多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