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凡儿腹诽,难道是她想吵的么?哪一次不是骆舒玄惹她生气?
在广平府历练这么多年,姜凡儿自认为遇人遇事都足够冷静,奈何一到骆舒玄跟前就屡屡破功,这厮每次不闹出点动静来让她气个半死似乎觉得不过瘾。
懒得再瞅骆舒玄,姜凡儿歪向一边,极不情愿地道:“若是骆二公子往后能‘手下留情’,那么,我很乐意宽容些。”否则,像今天弄坏她生辰礼这样的事再来几次,她不保证自己会否用解剖尸体的刀直接活剖了骆舒玄。
骆雨珊又看向骆舒玄。
骆舒玄道:“彼此彼此,凡儿表妹若是能‘手下留情’,我愿意每天给你烧三炷香。”
姜凡儿脸一黑,“我还没死呢!”
骆舒玄抬手止住,“我不跟你吵。”怕骆雨珊追问事情的经过,他索性就不吭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姜凡儿手里的短剑,仿佛在说:蟹粉酥给你买了,短剑我也送给你了,之前的帐,一笔勾销。
姜凡儿轻轻哼了一声,向骆雨珊道了声别就朝着外面走去,一刻也不愿多留,直接回了姜景明的府上。
——
赫连缙在中秋遇刺那件事,并未达到震惊百官的境界,毕竟赫连缙这种说话吊儿郎当做事还不着边际的人,在外树敌乃是在所难免的事,盼着他死的人都能排到城门外去了,故而一个个见怪不怪,只是嘴上说着几句关心的话,心里却暗恨那凶手怎么不再下手重一点,直接一剑要了这祸害的小命。
永隆帝当时收到消息,阴着脸发了一通火之后把这事儿撂给了大理寺,结果一撂就是一个多月。
大理寺的史太卿虽然是赫连钰的亲舅舅,可平素对待公务是挺上道的,关于赫连缙的这件案子,他更是一刻也没耽误过,每天带着人东查查西找找,算是尽心尽力了,无奈就是找不到那伙“凶手”的蛛丝马迹,愁得他好不容易蓄起来的胡须都掉了好几根。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把剩下那几根也拔了的时候,贤王赫连钰亲自给他送消息来了,说晋王亲自发话,五日之内他若是抓不出真凶,就让他回家养老。
史太卿一听,连午饭都不吃了,急吼吼地带着人去玉液湖边转悠,其实刺杀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要说还有什么蛛丝马迹,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当时的刺杀是在船上,赫连缙最后是落水了的,就算有证据,也早就被湖水给淹了,如今上哪儿找证据抓真凶去?
不过或许是他运气过分好,这一转悠,还真把证据给转悠出来了,大理寺的人不乏有懂水性的,他让人下去打捞了一会,竟然捞到了当日刺杀的凶器——刺客用的长剑。
当然,史太卿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赫连缙安排好等着他的所谓“证据”。
史太卿兴高采烈地拿回去以后与林太医描述的赫连缙肩上伤口一对比,尺寸果然吻合。
于绝望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史太卿欣喜若狂,马上令人彻查此物的出处。
这一查可不得了,直接查到了某位大人物的暗桩里。
第一处是赌坊,第二处是茶楼,第三处是青楼,全都是极容易打探消息的人流混杂之地。
乖乖,这么多暗人,可不是一般人养得起的,况且里面还私藏了兵器。
史太卿慌了,抹了把冷汗连滚带爬去了御乾宫把自己查到的东西禀报了永隆帝。
永隆帝一听这三处都私藏了兵器,皇帝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敢蓄意造反,这还得了,马上命史太卿带人前去查封,果然缴获了不少各式各样的冷兵器。
永隆帝一张脸都快冻成冰块儿了,问史太卿,“问出他们背后的主子来没有?”
史太卿战战兢兢地道:“回皇上,这些暗人似乎全都是死士,不管怎么逼供,他们就是不招,更有甚者,直接咬舌自尽了。”
永隆帝大怒,“给朕去查,查不出来,你也咬舌自尽吧!”
史太卿心里一咯噔。
由晋王遇刺牵扯出三处暗桩来,只要脑袋没长歪的,都不难猜出必然是皇子们在背后斗法,至于为何找上晋王那不争气的,兴许是那位也碰巧勘破了人家囤积多年的暗桩,惹恼了背后的人,故此被追杀被砍险些丢了小命?
当今圣上的成年皇子就四位,魏王赫连洵,晋王赫连缙,贤王赫连钰,梁王赫连睿。
就算要斗法,也是这四位斗,除掉一个受害者晋王,便只余下其他三位了。
史太卿如今头疼的不是能不能抓出幕后黑手,而是倘若他真的查到了某位皇子头上,把皇子私藏兵器、兄弟阋墙的不堪事实摆到明面上来损了永隆帝的脸面,到时候会否牵连到自身,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还保不保得住。
更何况,他要查的皇子里面,还有一位是他的外甥。
赫连钰的野心,史太卿不是没察觉过,只是他这个人一向本分惯了,比起提着脑袋站派系夺嫡这么凶险的事,他更想安于现状,毕竟当年他的长姐,赫连钰的生母就是死于宫斗之下,临终前把赫连钰托付给他,让他务必要亲自看着赫连钰长大,可人家到底是皇子,哪里由得他说了算,长姐去世后没多久,赫连钰就被萧皇贵妃收过去养到名下了。
这么多年,史太卿对赫连钰始终无能为力,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他手再长,难道还能越过有太后撑腰的萧皇贵妃去管束皇子不成?
所以赫连钰才会一步步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表面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思阴沉手段毒辣。
史太卿对赫连钰,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这次的暗桩,他隐约觉得有成的可能与赫连钰沾了关系,然而皇命在身,不得不查。刚查封的这批兵器,虽然消息还没扩散开来,可毕竟兹事体大,一旦走漏丁点风声,震惊朝野不说,还会引起百姓恐慌。
圣上必定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那么这次的事就得有人顶包,否则怎么都说不过去。
想来想去,史太卿最后把这次的事件推到赵王余孽身上。
赵王是永隆帝同父异母的皇弟,因不满永隆帝当政,曾私底下密谋造反,东窗事发后,赵王府上下百余口人全被斩首示众,但赵王昔日的心腹仍旧逃亡在外,回来复仇也不是没可能。
事实证明,史太卿这回找对了路子,永隆帝对他扯出赵王余孽这事儿表现出不冷不热的态度,但其实只要了解永隆帝的人都明白,这是默认了史太卿的说辞。
至于真相,永隆帝心中想必早有答案,甚至于,金殿上某些脑子转得快的大臣也能想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上位者既然要把皇室颜面摆在第一位,想先把私藏兵器的事儿推到赵王余孽身上收拾了那几十个暗人再关起门来教训皇子,那么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便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到目前为止,谁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那三处暗桩就是某位皇子私底下囤积的势力。
枪打出头鸟,谁先贸然进言,谁就会成为此次事件的首祭。
混迹朝廷的老油子们全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谁都没站出来多言一句。
此事就这么在众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态度下悄悄进行着。
还没到赫连缙给的五日期满,史太卿就把这件案子办得漂漂亮亮——一切根由全是赵王余孽惹的祸。
而这个结果,也在赫连缙的预料之内,他老子什么秉性,没有人会比他这个活了两世的人更清楚,兄弟相争这种丑闻一旦拿到金殿上去朝议,便等同于将皇族脸面摆出来任人品评和蹂躏。
任何一位帝王都不会喜欢这么做,更何况是永隆帝这么注重名声的君主。
所以赫连缙早想到他老子会让这件案子祸水东引。
对于赫连缙来说,根本毫无差别,他要的只是借着史太卿的手查封赫连钰那三处暗桩,至于赫连钰本人,他还得留着慢慢折磨才解恨,否则轻易死了的话,岂不太便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