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燎的问题不易作答,但姜云无所畏惧。
她平静地笑道:“该当如何便如何。”
这个颇似敷衍的答案,再度使明燎笑出了声。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姜云说得极为认真,澎湃的自信和庄严给她添了三分气度,这就是他的太子妃。
此刻,早已过了宵禁之时。京城里人声皆寂,惟有马蹄阵阵,卷起一程夜风。
直到临鹰卫来到襄王府,这一扇古朴的朱门仍未封闭。皇帝召得突然,但襄王已经等了一整夜。
他状似惊讶地迎接来使,做足了意外的样子,然而他也衣冠楚楚,不见丝毫失度。
莫说明澜本就清醒,即使已经深眠暖帐,得王命急宣,他也能在顷刻之间做回高冠博带的襄王,从容地踏上入宫的路。
游走在朝堂的人,哪一个不是慎而又慎。即使身为实权亲王,生而尊贵的襄王殿下,也依旧时时警醒,随时准备承托应命,做君父的马前卒。
与前程和权力相比,一夜好眠微不足道。若能拥揽无限江山,自有日月投入梦中。
紫宸殿与明燎离开时无异,仍未有其他人踏足。
明澜敛衣止步,在金阶前拜过天子:“儿臣参见父皇。”
面圣自有面圣的规矩,也是一门大学问。但即使于此道浸淫不深之人也该知道,考验天子的耐心,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然而明澜与明燎意外默契,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这对兄弟都知道今夜将会发生什么,但他们都不曾直白地表现出来。
皇帝目光深深:“你和谢迟筠交情不浅。”
这不是一句质问。
明澜坦诚道:“儿臣师承谢相……虽有意外之变,但经年授业并不作伪。谢氏门人罪孽深重,但其中不乏儿臣昔日之益友。”
宫里的大事小事都逃不过皇帝耳目,明澜毫不掩饰这五年里对谢迟筠的照拂。
皇帝意味深长地说道:“知信怀恩,方为君子,你身为朕的儿子,为天下人做了表率。”
而此一言,当然也不是夸赞。
不等明澜回答,皇帝先问了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可知朕寻你所为何事?”
明澜顿了几息,最终不曾隐瞒:“母妃已遣人将今日之事告知儿臣。”
皇帝笑了一声,未置可否。
虽不曾严令封口,但如此之事,焉有流传于外的道理。纵然是皇帝的宠妃和爱子,也绝不该私下议论。
“今日之事皆因儿臣所致,儿臣行事无状,甘领责罚,只盼父皇宽恕母妃一片拳拳之心。”
明澜没有天真到听不出皇帝言中之意,他正容请罪:“儿臣识人不清,愧受父皇教诲。”
他竟不打算辩驳。
皇帝平静地问:“你是识人不清,还是不愿分辨?”
明澜面有惭颜,声音却仍然沉稳:“儿臣只以为她恐惧宫廷寂寞,难耐清苦,才会处处献殷勤。”
犹豫片刻,他终究直言不讳:“儿臣也曾相劝,可惜她不愿听。”
闻言,皇帝眼中有三分玩味:“你可知有许多人称你和谢迟筠暗通款曲,纠缠不清。”
明澜面色不变:“儿臣不敢。”
皇帝忽然高声喝问:“你还有什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