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聚会是四年前的事情。
云悠悠跟在林思明身边,他走一步,她也走一步,手指一直攥着他的衣角。
他也轻轻牵着她的袖子,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有一个笑得古怪的女同学走过来向云悠悠敬酒,她掐着两杯劣质红酒,说是代替身在远方的小师妹敬林思明的女朋友。
云悠悠没有喝过酒,她不太好意思拒绝他的同学,于是为难地看着他:“哥哥……”
他接过那杯酒,替她喝下:“抱歉,她还未成年,不能饮酒。”
敬酒的女同学有些错愕:“未成年……厉害厉害。”
云悠悠赶紧把小身板尽量立直:“再过半年我就满十八岁了!”
等到女同学走开之后,哥哥严肃地叮嘱她:“成年了也不可以乱喝酒。”
“嗯嗯!”
那天,她很努力想要融入哥哥的圈子,但是受她连累,哥哥和同窗们似乎也融不到一块儿去。
最终他和她变成了孤零零两只。
她对他说抱歉。她知道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从前她生活在地下,终年见不到阳光,如今也只是一块从地下挪到了地表的苔藓,并且……有病。
“不是你的错。”哥哥告诉她,“是他们不懂美。”
“哦……”
她看着聚会上的青年男女,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纳闷――被哥哥给予过高评价的张三扬,看起来似乎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呢。
“哥哥,”云悠悠把思绪从回忆中抽离,操纵机甲穿过灰色的厚重云层,“我来了!”
她曾在危险的地下矿道里面生存了十多年。那是她的大脑飞速发育的年龄段,每一次神经元进化,都只和生存相关。
避开危险,找到安全路径,是她刻进了基因的本能。
她发射了一枚能源炮弹,短暂地把虫群的注意力吸引到操场下方的塌陷区域,然后飞快降落在教学楼夹角附近,挥着激光剑无声腾挪,把视野中的虫族全部清理干净。
击杀腹部带着黑色条纹的虫子之后,她没忘记使用机甲的“打卡”功能对着它“滴”一下,收集它的信息,换取功勋和星币――希望哥哥回来的时候,她身上的巨债能够稍微松动一点,从85万星币变成84这样。
打完卡之后,她估了估虫群围过来的速度,抿住唇,调出威力最强也最难用的波动射线,用它切割地面。
“轰――咔咔咔!”
动静很大。
虽然波动射线切割地板就像用锋利的刀子切奶油一样容易,但是那些破碎的“硬奶油”在断裂坠落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将周围的虫子全部激活!
有一瞬间,云悠悠以为大地活了过来。
就像海啸生成时的景象一样,四面八方都有波峰隆起,逐渐汇成铺天盖地的滚滚洪流,向着发出巨大动静的地点涌来。
压力和腥风先一步抵达。
这种感觉是虚拟训练无法模拟的。云悠悠感觉自己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被激活,它们发出无声的尖叫,让她逃。同时,身体又像陷进沼泽,变得极度迟缓。
她必须忤逆流淌在血液之中的恐惧本能,才能让自己站在原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虫啸越来越近……
翼翅扇动的声音汇成了风暴,密密麻麻交叠的虫躯让人寒毛直立,后背涌动着冷热交织的电流。
她紧紧抿住唇,压住机械臂上的波动射线枪,拼命向着地底切割。
漩涡向着中心汇聚,小小的孤岛即将被吞噬,成为虫子的汪洋大海。
云悠悠知道,一旦被这种规模的虫潮彻底合围的话,没有人能够从中逃脱。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感官变得极其敏锐,波动射线探到的地方,就像覆上了她自身的五感。直觉牵引着她,向下、向前、移动、移动……
“噗。”
微妙的轻松感传回,她打通了什么地方。
身后,一股飞得最快的虫浪已经劈头盖脸轰砸了下来!
云悠悠手臂旋转,完成切割。
在山峦般的虫啸轰没这座最后的孤岛之前,她堪堪擦着漩涡的合围的边缘飞掠起来,一只只利钳交错成密茧,几乎贴着她舞动,她急速向上,掠过陡峭至极的虫啸巨壁!
难以言喻的压力和阻力,令整台机甲高频颤动。
她回手,向着切割点发射出一枚巨大的蓝色能源炮。
“轰――”
四面合围的虫潮刚撞了个晕头转向,就被这枚从天而降的炮弹正正轰中!
气浪爆开,断裂的虫肢就像鞭炮粉碎时炸开的纸屑一样,噼里啪啦摔向四周。
冲击波二次席卷,遍地开花。
借着巨大的混乱和气浪,云悠悠飞速腾挪,冲向被地底虫群撕成残破骨架子的实验大楼。
遍地粘液中糊满了玻璃碎片,废墟下方,一条幽黑的椭圆孔洞斜插地底,里面不断涌出被惊动的虫。
云悠悠双唇紧抿,握住激光剑,一掠而下!
“她冲进去了!”观测到地表动静之后,隐形战舰主控室里发出一阵惊呼。
病美男覃飞沿软绵绵地歪在一把控制椅里,虚弱地摆手:“她说不用救她。”
看着监控器里面翻涌的虫潮,舰长感到一阵无力:“就这情形,去多少人都是送命――根本没救!”
“倒也未必。”韩詹尼推了推金丝眼镜,微笑,“不觉得她的行动很有章法吗?看,她在教学楼下制造的动静很成功,现在那里还在坍塌,连锁反应明显,并没有太多虫子注意到她进入了实验室的地下通道。她很冷静,调虎离山之计用得非常棒!”
舰长问:“那我们准备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