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睿点点头,叹口气,“你说得对,盯着你的人那么多,我这样常来找你确实给你添乱了,今天就差点害了你。行,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跑来找你给你送东西了。”
苏月香一愣,立马抬头看他。怎么是这个反应?他不该愤恨地骂那些男人几句,然后暗戳戳去找他们麻烦,再吃醋嘀咕几句,越发觉得她抢手吗?
可苏月香在陶睿脸上竟看不到他对自己的爱慕了,顿时有些着急,可冯冬梅已经装好鸡蛋跑了回来,递给陶睿一个篮子,感谢陶睿一番就拉着她走了。
冯冬梅还小声和苏月香嘀咕,“这啥人啊?自己送来的鸡蛋,还要回去了。不过他就是个二愣子,整不好还真能把这事儿说出去,到时候他家里人还不得来咱们这闹?他大嫂二嫂可不是省油的灯,还回去也好。”
冯冬梅还语重心长地说:“月香,你才刚下乡两个月,不懂。咱们知青和本地的社员亲近不起来,他们不喜欢咱们,咱们也不喜欢他们。我知道你脸皮薄不会拒绝人,收下了就给大家吃了,但闹出矛盾来少不了麻烦。往后这样的事你还是拒绝,不知道咋说就扭身跑。”
苏月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记住了,是我添乱了。”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别放心上。”
冯冬梅二十六岁了,下乡好些年,又不肯结婚,算是知青点的老大姐。她到了田头就悄悄和知青点几个能担事的说了说,大家心里有数,只是都忍不住看了看苏月香。
苏月香认真干活儿,心里在打鼓,不知道他们看她是啥意思。不会因为这个觉得她接陶睿的鸡蛋是和陶睿有啥吧?她一直瞒得很严实。
因为知青点一下子少了八个鸡蛋,大家心里都不痛快,这个下午也就没往苏月香跟前凑,没帮她干活。陶睿也没帮,被原主挑拨的那俩情敌打架,连带着大队上好些小子都被家里训了,也没敢帮苏月香。
她竟是只能自己辛辛苦苦地干活儿,顶着夏天的太阳,就算戴了草帽也还是汗流浃背。苏月香难受死了,心里不住地骂陶睿,这人真是前世今生都克她。可要说放弃陶睿,她又找不到一个这么了解好拿捏的人,气成这样还得好好琢磨怎么把人哄回来。
要说没有陶睿和那些男人争风吃醋、吸引火力,她怎么置身事外地和他们周旋呢?再说等她看中的男人回来,万一不喜欢她,她还得利用陶睿激一激那男人呢。
苏月香在反省自己哪里弄错了,没拿捏死陶睿,陶睿则回了趟家,把那些鸡蛋藏到了柜子里,用衣服盖住。
他和流年玩笑道:【这算不算开门红?一下子有了十个鸡蛋,留着养媳妇。】
流年也玩笑道:【恭喜睿哥拿到第一份奖励。请再接再厉哦~】
陶睿把冯冬梅的篮子又给送回了知青点,这才去地里上工。这可就迟到了,一下子少了一公分。做记分员的陶南过来告诉他的时候都皱着眉头,非常不满。
但家里人说陶睿几句,陶睿也不当回事,还说:“谁让家里容不得我呢?全家在合伙儿欺负我,我这不是躲出去了吗?太远了,跑回来慢了点。你们要不欺负我,我能出门?”
家丑不外扬,陶老头陶贵不乐意他们丢人现眼,立马呵斥一声,叫他们闭嘴干活儿。
本来想骂陶睿的大嫂、二嫂都不甘心地闭了嘴,干活儿的动作都带了气。
陶睿也不管他们,干一会儿觉得累了就原地坐下歇着,把草帽拿下来扇扇风。歇一会儿再起来干,别人说他也不听。
最后一下午算下来才得了4工分,加上上午的,总共7工分。回去的路上陶家人就不高兴了,一进院子老太太宋灵芝就骂道:“你个混蛋玩意儿就会那张嘴,干啥啥不行,还整天瞎吵吵,你老大不小一个壮青年,好意思拿7工分?家里几个女人还有8工分呢!”
陶睿不干了,“二嫂不才5工分吗?哪有8工分?”
宋灵芝气得抓过扫帚撵他,“你还真跟女人比?你好意思!”
陶睿撒腿就跑,在院子里躲来躲去,“她和她俩儿子吃那么多,她都好意思挣5工分,我一个人吃饭凭啥7工分不行?不够啊?够够的了!娘你偏心!”
赚了工分,每个月按人口分粮食,就是给够每个人能养活自己的口粮,年底再按工分算钱。
陶睿吃饭吃的都属于口粮里的,年底算的那些钱全交给家里了,那不就相当于把他的钱全拿去养别人了吗?
就算他以后结婚,家里还要出彩礼什么的,但他的口粮加年底分红,绝对够能让他一个人天天吃得饱饱的了。他和一大家子在一块儿,就是他吃亏。
陶南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是受益者,再让陶睿瞎嚷嚷,里子面子都没了,便出声道:“娘,老五就这样,算了。大家都累了,吃饭吧。”
宋灵芝累得气喘吁吁,连小儿子的边也没摸着,她看陶睿那无所谓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叫上三个儿媳妇去灶房,眼不见为净。
陶贵抽口烟,皱眉瞪着陶睿,“7工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陶睿笑嘻嘻地说:“那爹你帮我把那3工分干了呗,反正我不在乎那3工分,你嫌丢人你就给补上,外人知道了还得夸你老当益壮呢!”
陶贵一瞪眼睛,陶东立马走向陶睿,“咋跟爹说话呢?道歉!”
陶睿等他走过来抓自己的时候,一挥手将他扒拉开,嗤笑道:“我是老小,可我啥便宜没占你们的,别一个个都来说教我。咋地我不给你们占便宜不行?我欠你们的?你们这是占便宜没够了?非让我累死累活地干满工分养活你们的儿女呢?当我傻啊?
今天我把话撂这,我就管我自个儿,多出来的钱当孝敬爹娘的,爹娘也说不出我的不是,不然就是偏心。至于你们,哪凉快哪带着去,干起来我也不怕你们。”
陶睿瞥了三个哥哥一眼,转身就回屋了。
老三本来输了钱就不痛快,看他这样立马就要冲过去揍他,被陶贵喝住,不耐烦地道:“都消停下来,还嫌闹得不够?屁大点的事,都给我闭嘴!”
三个兄弟和三个嫂子都憋得慌,三个嫂子甚至恨上了苏月香。以前老五混不吝也不会这么闹腾,肯定是那苏月香挑拨的,哄了老五给她好吃的,开始计较家里的东西了。还是城里人呢,什么东西,有机会可得好好教训她!
陶贵抽着烟,先前那股怒气倒渐渐散了,因为刚才陶睿说赚够了自己的口粮,多出来的都是孝敬爹娘的。
没人会不喜欢孝顺的孩子,尤其这孩子对其他人不屑一顾,偏偏对他们老两口孝敬的时候,好像被偏爱了一样。莫名其妙的心里就舒坦了。想想,小儿子还是懂点事的。
因着当家做主的老两口不想再训斥陶睿,其他人自然只能闭嘴。晚上的饭就看陶睿吃得香,他快速吃完饼子,夹腌萝卜的时候,还给老两口各夹了一筷子,“爹娘吃这个,最嫩的地方,看我多孝顺你们,我自己都没舍得吃。”
宋灵芝哼了一声,“算你有孝心。”
陶睿笑道:“我一直都有孝心啊,别的哥哥都有媳妇孩子,有了好东西不得分给他们啊?就我,有啥好的都想着你们,属我最孝顺。”
他顺手又拿了个饼子,一分为三,在大家还没开口之前就给老两口各分了一个,“来,爹娘多吃一口。下回多做一点,爹娘照顾一大家子多辛苦呢?不该多吃点吗?我这个也是应该的,谁叫我老五没媳妇孩子呢,多吃一口不算啥。”
李招娣捏着筷子的手一紧,心里堵得慌。陶睿又多拿一个,那不是又有个人要少吃?她中午就没好意思吃,晚上再不吃,饿肚子吗?
这时陶西已经发难起来,“你少没脸没皮的,这都按人数分的,你问过大家了吗?”
陶睿呵呵一笑,“你们占我便宜的时候也没问我啊,对了,你不是输钱了吗?我多吃的这些好歹属于我口粮里的,属于我赚的钱里的,你呢?你输了钱,好意思吃饼子?老三你自觉点吧,总赌钱迟早害了全家,爹、娘,就该罚他少吃饭。”
陶贵皱眉,“你少说两句。”
陶睿顺势端着萝卜丝汤起身,“成,我孝顺,不在这碍您的眼,我出去吃。”
他手里捏着三分之一的饼子,端着碗汤就出了门。
媳妇还饿着呢,给媳妇吃去。
陶贵又看向陶西,陶睿说得对,陶西输钱的事比陶睿偷懒的事大多了,当即斥道:“一天天不走正道,今天你别吃饼子了,喝了汤下桌。”
陶西脸色难看,又不敢和亲爹顶嘴,几口喝完汤就摔门回了屋。
李招娣有些担心,又松了口气,看大家都吃起饭来,自己也拿了个饼子吃。她又有点心烦,要是陶西能像陶睿那样吵吵着要到东西就好了,他们屋里的东西多了,她就能拿点回去给娘家了,陶西就知道输钱,还没老五有用呢。
陶睿避着人走到梁家后墙,学了个虫鸣声,三长两短,梁玉馨就找过去了。
怕别人看见,两人也不好多聊,赶紧让梁玉馨吃了点饼子喝了碗汤就回去了。她饿久了不能多吃,吃这些正好。
陶睿端着空碗慢慢往家走,心里还想着明天用什么方法给媳妇弄吃的。正低头走着,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一双鞋。
苏月香拦住了陶睿。
天已经黑了,饭点外面没什么人,苏月香特意在比较偏的地方拦住了陶睿。
她眼睛红红的,看着陶睿有点伤心的意思,“陶大哥,今天有冯姐姐在,我没法问。你今天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以后不见我了吗?”
陶睿瞬间又后退三大步,离她两米远,“苏知青,这不是你说的,怕别人说闲话吗?既然你嫌弃我,不想叫人知道咱俩来往,那咱就别见面了呗。”
苏月香故意露出着急的神色,上前一步,“陶大哥你误会了,我怎么会嫌弃你?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我就是害怕……”
这说半句留半句的,换成原主肯定以为她心悦自己,只是小姑娘害羞不敢迈出那一步呢。
陶睿却打了一记直球,“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继续见面,想和我处对象?”
苏月香微微睁大了眼,这话她怎么接?
她低下头,“我、我不知道,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别人相亲还见了两面就结婚呢。我们都见过好多面了吧?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我家,告诉他们咱俩处对象了。”陶睿作势要上前拉她。
苏月香急忙躲开,惊得声音都大了,“不行!”
陶睿冷下脸,哼了一声,“不处对象你溜我玩呢?当我傻子?我告诉你,谁也别想占我便宜,以后离我远点,我还怕别人说闲话害我找不着媳妇呢。我的鸡蛋、我的好东西只给我对象,不处对象跟我瞎咧咧啥?有毛病!”
陶睿说完就走,苏月香惊得瞪大了眼,一把拉住他,“陶大哥!你怎么突然就变了?是不是谁和你说啥了?”
陶睿冷漠地说了几个名字,“熟吗?很熟吧?毕竟你也叫他们这大哥、那大哥的,你大哥挺多啊。当我们乡下人都是傻子呢?还是当你自个儿是仙女呢?以后看见我躲远点,我最烦你这种钓着人玩的,放手!”
苏月香下意识放了手,看着陶睿越走越远。她真的惊到了,一时间忘了反应,夜里的凉风吹过,她才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冒冷汗,刚才陶睿说的那几个都是她偷偷钓着的,陶睿怎么知道?
那她现在……在陶睿心里岂不成了勾三搭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