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仁,于国于民,除此之外的君臣、手足、朋友,乃至妻儿父母,都谈不得一个“仁”字,有的只是权与利的制衡,这是身为帝王,注定的孤独。
太子从展怀迁面上收回目光,平静地继续吃罢碗里的食物,喝下最后一口汤后,才说道“南方势力正逐步被瓦解,黄将军一出手,还有他们的活路么,密道也毁了不少,叛军气数已尽。”
“圣上英明。”
“晋王眼下如同疯狗,见谁咬谁,可只要他不明着造反,父皇就不能耐他何,他这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要恶心了所有人。”
展怀迁道“正因如此,臣原以为,皇上对付晋王,是一心要为您扫清将来的障碍,近日才明白,皇上另有计划,晋王根本不被放在眼里。殿下,臣认定,您将来会是一位无比英明而了不起的君王,但这条路还很长,您身上所有的光芒,尚不及万岁一成。”
太子不服气地嗔怪“这是跟你媳妇学得大胆吗,当着我的面就这么说?”
展怀迁躬身抱拳“此乃微臣肺腑之言,殿下,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
太子轻轻一叹“就这样吧,也好,云七姜去挑起传言,待闹得满城风雨,我便能自然地切入调查,打着还晋王与张昭仪清白的幌子,给他们的私情板上钉钉。”
展怀迁道“殿下放心,臣会盯着这件事,不叫内子办得过了头。”
太子嫌弃地说“往后看好她,别让她和太子妃往来,都被带坏了。”
话虽如此,展怀迁临走时,太子却又叮嘱他,说是陈茵虽然不能出门,但云七姜能去看她,莫要让她太孤单寂寞。
展怀迁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十分乐意传达,在他看来七姜已经太辛苦,岂能面面俱到,太子的心意,就让他自己去实现好了。
如此,离开了皇宫,策马往司空府去,不想半道上遇见晋王的车马,他只能停马落地,侍立一旁等待王爷先过。
晋王在朝中虽无实权,可仗着当年二皇子的丰功伟绩,他在皇室中地位颇高,且家私殷实。
二十多年来,过的是外人眼中富贵顶天、游手好闲的日子,但行为乖张且招摇张扬,所到之处,人人避之不及。
前几年,屡屡有大臣谏言,道是晋王配不上先代的丰功伟绩,一言一行都是给二皇子抹黑,要求皇帝与宗室收回他的王位与特权,但都被皇帝驳回了。
不仅如此,皇帝更连着两次,以悼念皇兄为由,为晋王加俸禄,惹来众多非议,皇亲宗室里,对此愤愤不满者数不胜数。
如今再看待这些事,展怀迁才明白皇上的用心之深,他早已将晋王孤立于宗亲之间,那么还愿意与晋王往来乃至暗中相助的,早晚会随着晋王一同消失在这京城。
原来帝王做事,每一步都不是为了眼前,而是为了将来,展怀迁所能看到的一切,皇帝早已埋线多年,他自以为是皇上谋略中的一环,但其实和寻常人没什么差别,不该他知道的,他永远不会知道。
就在他深刻沉思这一番感悟时,晋王的马车到了跟前,似乎是故意停下,但见晋王挑起帘子道“听说太师夫人病得不轻,可有传召太医?”
展怀迁躬身道“多谢王爷记挂,母亲已大安。”
晋王问“什么大夫如此了不得?”
展怀迁从容地说“臣上书刑部后,暂且释放了济世轩叶郎中,已派人严加看守,除了为家母诊治,绝不允许他外出。”
晋王呵呵一笑“果然是太师府,随随便便就能从大牢里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