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自从搬出了浩瀚大厦八十八楼之后,曾庆文就搬到了文欣的小洋房里。
文欣从外面买完菜回来,打开房门,客厅里烟雾缭绕,呛人的烟味儿让她皱起了眉头。自打从董事长位置下来之后,曾庆文算是彻底看开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过小幸福。不说每天笑口常开,至少也是过着优哉游哉的闲适生活。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和以前一样的愁眉苦脸。
文欣打开窗户,稍带埋怨的说道“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定生活,今天又哪里想不过味儿了”。
边说边转过身,正好迎上曾庆文看过来的眼神,文欣心里猛然一阵,如突然遭受到雷击一般。
他的眼神很平淡,平淡得空空洞洞毫无生气,她从未在活人眼里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在一起这么多年,她比所有人都能更多的看到曾庆文不同眼神。痛苦、愤怒、彷徨、绝望,她都看到过。但不管是哪一种眼神,只是都是活人的眼神。
此刻,曾庆文的眼神仿佛死人一般,虽然不带任何消极的情绪,但却死寂空无一物。
文欣不敢继续看他的眼神,缓缓走到曾庆文身边掐灭了他手中的烟头。
“别抽了,我去做你最爱吃的糖吃里脊”。
曾庆文看着文欣走进厨房的背影,这个温暖他心灵这么多年的女人。父母、兄弟、妻女,这些世界上最牢靠的亲情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她一丝的慰藉。
这么多年,亲情友情渐渐的抛弃了他,他也不再相信亲情和友情。但从没有怀疑过眼前的女人,其实也不是他不怀疑,是他不敢怀疑。因为他需要一个退路,她就是他心灵的最后退路。他需要港湾,她就是他心灵最后的港湾。
那是一片净土,没有了这片净土,他该何去何从,家财万贯位高权重又有什么意义。
抽了整整一盒烟,他想过很多即将发生的场景,愤怒的咆哮、发疯的痛哭、声嘶力竭的质问、竭嘶底里的谩骂。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只感觉仿佛灵魂出了窍,坐着的身躯不是他,脑海空无一物,内心死一样寂灭。
哀莫大于心死!!
厨房里发出呲呲的炒菜声,滚烫的油水溅到白皙的手臂上也浑然不觉。
她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也曾经无数次想过真的来到后会是怎样一番心境。她宁愿他暴跳如雷的打骂她一顿,也胜过如今这样无声的沉默。
她还是像平常一样整整齐齐的摆好菜品,放好碗筷,给曾庆文倒上一小杯酒。
“吃饭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只是笑容中带着淡淡的苦涩。
曾庆文起身坐到餐桌前。
两人相对而坐,与平时没有两样。
“隔壁王太太家的猫丢了,刚才买菜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她,着急得满头大汗,逮着人就问看见她的心肝宝贝儿没有”。
“是那位屁股比箩筐还大的王太太吗”?
文欣噗嗤一笑,“对,就是那个拆迁暴发户,三天两头和他老公吵架,整天
阿拉阿拉瞧不起外地人的小市民。”
曾庆文抿了一口酒,“小市民好啊,每天就计较一下柴米油盐,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挺幸福的”。
文欣浅浅的笑了笑,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当年就是这两个小酒窝迷住了曾庆文。
“我以前很讨厌她,后来慢慢的开始羡慕她,现在甚至变成了嫉妒”。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红了眼眶。
曾庆文淡淡的看着文欣,指了指她“朱颜红袖”。然后指了指头上已经有些斑驳的白发,“白发青衫”。
“庆文”!文欣眼眶打转的泪水沿着脸颊划过一道湿痕迹。
曾庆文面无表情,“老爷子很早就跟我说过,说我太过文艺范儿,容易上当受骗。当时我还不信,现在想想,你比我整整小了十八岁,又怎么会真的爱上我”。
文欣早已泪流满面,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还会相信她吗。
她捂着嘴站起身来,低泣的跑进卧室,关上门,趴在梳妆台上,放声哭了出来。
听见卧室传来隐隐的哭声,曾庆文心里泛不起一丝涟漪。
夫妻形同陌路,女儿横眉冷对,兄弟反目成仇,这一切都是报应吧!
老爷子卧病在床,曾家摇摇欲坠。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一切都是他亲身造成的。
曾庆文呆呆的盯着餐桌上的糖醋里脊,举起筷子放在空中,像时间定格了一样静止在那里。
卧室的哭声渐渐消失。房门打开,文欣拉着行李箱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