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旭东觉得好笑,但也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他之前就挺好奇,宁振涛这个性是怎么养出来的,又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宁知星这样的孩子。
现在看来,也就是这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两个和常人不太一样的“孩子”了吧?
送别了廖旭东,宁家的饭桌也就结束了,今天洗碗轮值到宁振强,宁振涛便故意地凑在二哥身旁:“二哥,不好意思,今天客人来了,妈多煮了菜还有油,要辛苦你好好洗一洗了。”
宁知星本是在旁边蹲小叔的,听见这话忍不住抚额,小叔这可真是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永不罢休啊。
宁振强也不生气,只是低着头洗碗,他还不懂宁振涛吗?这怕是宁振涛又干出了什么大事,尾巴翘上天了。
他这人也就这点爱得意的毛病,就让他得意得意吧,只是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能不能为未来使使劲。
宁振涛气自家二哥未果,讨了个没趣,捞起小侄女往怀里一抱便往堂屋里去:“廖技术员下午要去县城里忙,阿星,你想不想玩什么,小叔把活干了就陪你,然后晚上再给你讲课。”
嘻嘻,这样下午到晚上的时间,他就都占全了,小侄女陪着,可有意思了。
果然。
宁知星瞥了眼小叔就知道小叔懒病又犯了,不过这事她早就知道,谁让今早廖技术员一说下午要去县城汇报工作,小叔那眼珠就直转悠呢?
宁知星歪头问:“小叔,早上廖叔叔说的报告是要干嘛的呀?”
宁振涛很习惯这种和小侄女一问一答的模式:“就是……写给领导的文件!你看啊,咱们做的事情,领导不知道,说吧,有时候说着说着就混了,所以就要写到纸张上。”
“这样啊……廖叔叔可真厉害,字写得好看,会的东西多,还会写报告。”宁知星眼神崇拜。
宁振涛立刻不乐意了,他忙道:“这,这你小叔也会呀!你看,你廖叔叔说的那些你都听不懂,还有这个写报告,以前,以前小叔写过作文的!”
“作文?”
“作文和文章是差不多的东西!你小叔我写文章写得可好了!”才怪,反正现在也没人拆穿不是,他说了算。
宁知星满脸期待:“是我们看的杂志上面的那种作文吗?”
宁振涛沉默了,这好像不太一样,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宁知星可不等他说,拉扯着宁振涛的袖子:“小叔小叔,那你也可以写作文发在杂志上面吗?然后印成方块字那样!”她鼓起了掌,“对了,小叔之前还上过报纸呢!奶奶墙上就挂着!杂志肯定也行。”
“真好,那到时候我就可以和别人说我小叔写作文上杂志了!我要存点钱,到时候拜托二叔帮我买回来,天天拿出去给他们看!”
“啊?”这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宁振涛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解释,这三者就不一样呀!
宁知星来了个海豹鼓掌:“对了,而且上回技术员还说,这种登出来的文章可以帮到好多人学习知识,以后别人也会看着小叔的文章学知识吗?小叔就可以帮到好多人了对不对!”
“我……”
“是啊,以后你小叔那就出名了。”洗完碗出来的宁振强凉凉地补刀,“不过这怎么要阿星存钱呢?阿星你的那些零花钱就自己收着,到时候二叔给你买,二叔出钱!”
他这可不是单纯欺负弟弟,若是阿星说的是真的,弟弟真能在杂志上登什么文章,那绝对是件好事!
宁振强现在还没能想到这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不过就看那么多人愿意往那纸张上登自己的文章就肯定没坏处。
他伸手拍了拍弟弟:“老三,加油,我和阿星可都等着买你的杂志呢。”
宁振涛他一脸懵逼,他不肯投降:“这投稿要写信的,我不会寄信……”
“没事,我帮你。”
“这,这投文章要有主题的,我……”
“小叔,上回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吗?人家养猪经验都可以发文章的,为什么小叔不行呀?”
宁振涛笑得僵硬:“是哦,哈哈、哈哈……那我就写写看?”
他试探性地一问,迎接的就是宁振强和宁知星的掌声协奏曲。
他这是又挖坑把自己埋了吗?还顺道填了两把土,早上刚欢天喜地迎来的下午摸鱼时光,怎么就又没了呢?
廖旭东,你还是回来吧!
……
骑着自行车到半路,廖旭东就打了两个喷嚏,好赖没摔下车。
廖旭东到了畜牧站后正好大家都不在,他也就不着急交代工作,放下公文包,便到了总办公室那去借电话用,接线员是要值班的,这个点正好在办公室吃东西。
他拿起兜里的电话本确认了下电话号码,很快,那头便接听了:“喂,是机械厂吗?我找肖建国总工。”
等待接线员喊人的过程中,他稍微地理了理等等要说的事情。
他找的这位肖建国,是他的大姑父,当年大姑进了城便嫁给了肖建国,后来因为不方便,也少有回家的时候。
廖旭东之所以和这门远亲联系上,是因为他被市里派去省里学习,当时家人厚着脸皮联系了大姑父,却不想大姑父人很和善,直接收拾了一张床给他睡,后来大姑父被派到市里指导工作,廖旭东就帮着搬东西收拾行李,只是近来他下乡指导工作,两人的联系便少了挺多。
“喂,旭东,什么事?”
听到电话里大姑父中气十足的声音,廖旭东的担心便也放了下来:“我这没机会回去看您,还好听电话您已经好些。”
肖建国笑了笑:“哪有什么事?当年我们可都是轻伤不下火线,只是现在老了,就流点血还养了挺久。”
寒暄完,廖旭东也就直接切入主题:“姑父,是这样的,我这还真有件事情想麻烦您一下。”
电话那头的肖建国倒是有些惊诧,他这位侄子向来很不喜欢麻烦人:“哪有什么麻烦?都是自家人。”
廖旭东:“是这样的姑父,我现在在大河村指导工作,在这我遇到了一个特别踏实肯干的养殖员,在他的启发下,我们的工作有了很大的推进,不过今天这事,倒不是他的事情。”
“这位技术员他有个侄女,才六七岁,大姑父,不瞒你说,我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太机灵聪明了,我到现在除了咱们家肖烨,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姑娘!”
“我这一是个人感情,我和那养殖员现在也算是特别好的兄弟,平日里也天天看着那小姑娘在旁边,多少疼着些。二呢,就是心里觉得不想耽误人,我这心里多少觉得,待在村里是耽误了那养殖员的前程,更别说看到那小姑娘了。”
廖旭东这想法早就横亘在心里许久了。
在没见到大姑父家的肖烨前,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天才的概念,也是在大姑父那住的那阵,他才明白,原来那不只是“比别人聪明一点”,而是一种常人得不到的天赋。
大姑父以前和他说过一回,说这样的孩子是要好好重视培养的,否则耽误了可惜不说,万一走歪路了也不好。
廖旭东很知道农村的情况,他虽说看着宁振涛天天教宁知星念书,可这心里总是在担心,这别是不要钱的很舍得教,到了上学的时候就不乐意送了,毕竟他也知道,宁知星还有个哥哥在呢。
所以今天他才厚着脸皮去宁家吃了一顿饭,也就是这顿饭,终于要他下了决心。
他看得出,宁家人对儿女是一视同仁的,吃喝花用,孩子间几乎没有差别,而宁家的境况,看上去也不像是送不起孩子念书得要孩子早早下地干活的样子。
他是想帮小姑娘,可廖旭东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若是全家人都不赞同小姑娘去念书学习,那就是他再坚持,恐怕都只有得罪人的份。
不过现在,这问题不存在了。
“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想问下大姑父您,当初是怎么确定咱们家肖烨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平时念书啊什么的有什么讲究吗?我这讨教讨教,也回去和人说一说。”
“姑父,她是真的可聪明了!”廖旭东怕姑父不信,可劲地抛出佐证,“平时和我养殖员沟通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特别认真的听,而且她小叔稍微给她解释一下,她都能听懂,还能提问题,识字算数上也都没有问题,记忆力也特别好,你知道吗,那种正经的学术的杂志,我看得头晕眼花的,人小姑娘都很感兴趣……”
肖建国越听越觉得熟悉,他忙问:“旭东,你别着急,你和我说说,这小姑娘的情况。小姑娘叫什么,家里上下有什么人?”
聪明到让侄子觉得和自家肖烨差不多聪明的小女孩,六七岁大,还正正好爱看登实验文章的杂志……
“小姑娘姓宁,叫知星,知识的知,星星的星,她家里情况还可以,单一个奶奶,然后爸爸,妈妈,两个叔叔没结婚,还有一个哥哥……”
肖建国的声音激动起来:“她二叔你见过没有?长什么样?是不是瘦瘦高高,比一米七五高些,剃平头,长得挺秀气,皮肤不算特别黑……”
虽然电话那头看不到,但廖旭东还是在这拼命点头:“对对对,就长的这样,姑父,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