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替身,就是这命薄之人找一个与其八字相合之人,最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再做法让两人的命运交换……”
顾燕飞空灵缥缈的声音回响在阴气森森的空气中。
“闭嘴!”终于,顾太夫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道。
这两个字近乎歇斯底里,近乎嘶吼。
任谁都能看得出顾太夫人的失态。
气氛又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紧张压抑的气息愈来愈浓厚。
有心思机敏之人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顾燕飞在说的似乎不仅仅是顾云真的冲喜,她似乎是话里藏话。
顾太夫人怒极,顾燕飞却是似讥非讥地笑了。
真相已经在重重迷雾中渐渐显出了形状,呼之欲出了。
她猜测的方向应该是对的……
这顾家还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人,顾太夫人的“替身”,她与大哥的亲祖母!
顾燕飞微偏过身,裙裾翩飞,宛如蝴蝶展翅轻轻划过水面,姿态闲适而又雅逸。
她的视线定定地落在了顾太夫人手里的那道牌位上,似是而非地又道“只需用替身的精血绘制成一道‘替身符’,让这命薄之人日日夜夜戴在身上就可。”
“从此,替身会代替他挡去所有的疾病和灾难,瞒过天地鬼神,而替身自己就变成了一个无名无姓、不存在于世的‘活死人’,活着等于死了,死后便会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太夫人,您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顾燕飞的声音异常清冷。
顾太夫人的瞳孔不受控制地猛烈收缩,感觉手中的牌位如山重,又似炭火烫手,那股灼痛感一直从手掌蔓延至心口,让她觉得周身如烈火焚烧般煎熬。
她额头的冷汗肉眼可见地沁出,又慢慢地沿着额角淌了下来,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中衣,让她深刻地感觉到了何为冰火两重天。
时间似乎被无限放缓,对顾太夫人来说,变得煎熬无比。
顾燕飞笑语盈盈地看着顾太夫人,眼眸清亮,如暗夜的寒星散发着耀目的清光。
顾太夫人的心神已经完全被顾燕飞所牵引,似在提防着一个宿敌,又像是透过顾燕飞在看着另一个人。
她无声地在心里唤道“长姐……”
顾太夫人不喜欢顾燕飞,因为这丫头的一双眼睛生得像她长姐,一看到顾燕飞,就会让她想起长姐。
她自小体弱多病。
双亲说,长姐是她的“替身”,她从小就戴着由长姐的精血绘就的符。
双亲说,长姐会替她承担所有的疾病和灾难,因为有长姐作为她的替身,她才能康健,才能平安无忧。
她本来是不信的,觉得这未免也太过荒谬。
直到她七岁那年,有一次,她掉下了湖,溺水了,当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是,她被救上来后,发了三天三夜高烧,仍精神奕奕,几乎快死的人却是长姐。
当时,娘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她会平安长大的,因为一切的灾难病痛,都会由替身代替她去承受。
后来,她及笄了,越来越康健,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人人称颂的戚家大姑娘。
而长姐总是病歪歪的,除了家人,无人知道长姐的存在。
可就是这个病歪歪的长姐,硬生生地抢了她的姻缘。
明明先遇到顾宣的人是她!
明明顾宣是来戚家来向她提亲的!
最后,却是长姐嫁进了定远侯府……
顾太夫人就像是把过去几十年的人生又飞快地经历了一遍似的,心情激荡,眼神恍惚。
“太夫人,侯爷!”
李嬷嬷略显迟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按规矩,李嬷嬷是不能在祭祖时随便进来的,可事情十万火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众人都下意识地朝李嬷嬷望去,就听她讷讷禀道“慕容家来迎亲了,人已经到远安街了。”
这么快?!其他人虽然刚从顾太夫人口中得知了慕容家今天就会来迎亲,却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心急到了这个地步,就是买个奴婢回去都没那么急躁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此时此刻,在场的大部分人对顾燕飞所说的借寿一事,信了七八分。
严氏的脸色又苍白了一点,紧紧地握住了顾云真的素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鼓起勇气直面顾太夫人。
顾太夫人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她紧抿着唇,半晌没说话。
李嬷嬷不敢出声,在一旁静候着,眼角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众人。
虽然刚刚她在外头什么也没听到,但一走进来,就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古怪了。
太夫人的手里为何抱着老侯爷的牌位,侯爷又为何面目狰狞,还有四老爷、五老爷他们的表情怎么那么惊恐……
李嬷嬷敛息屏气,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发现。
“哎。”顾燕飞故意长叹了口气,“祖父当年应当是吃过‘替身’的亏了,又岂会让孙女再去冲喜!”
“太夫人你说呢?”
顾太夫人惊疑不定地盯着顾燕飞,锐利的目光似要穿透对方的外表,直击她的内心。
她不知道顾燕飞这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顾太夫人更为用力地抱紧了牌位,脑海中浮现各种可能性,每一种都指向了她憎恶的方向,让她的情绪几近崩溃。
当恐慌到达极致后,顾太夫人又冷静了下来,破罐子破摔地告诉自己不妨事的,就算顾燕飞知道了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