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杏出了一身的汗,双手冰冷,将这枚兵棋子推到前面。
青色大将提起赤色大将的头发,挥舞长刀,一把斩下对方的首级!
旋即重重跪地,扬天长啸。
纸兵是发不出声音的,但肢体动作已经很有魄力。
全场寂静一霎,然后,便迸发出欢呼声!
雅室内也听得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呼声,但缘杏此时耳畔嗡嗡,呼吸急促,胸口起伏,还没有从这一局大起大落的棋局中回过神来。
她赢了?
她竟赢了羽师兄?
在弟子大会,在下后手的情况下,赢了羽师兄?
荣耀来得太过突然,缘杏头脑一片空白,就连窗外的欢呼声,都像是来自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公子羽顿了一顿,放下棋子。
他倒是没有旁人那么意外。
杏师妹既有资质,又有勤勉,且谦逊好学,能赢得了他,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下到中盘,他就觉出杏师妹的棋力已不可同日而语,自己的藏招尽了,师妹的士气却还如日中天。
是一局好棋。
好久不曾有过这般酣畅的感觉。
人间乐事,不过是棋逢对手。
公子羽含笑,优雅道:“恭喜,杏师妹。”
缘杏回过神来。
迎上师兄温柔笑眼,她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缘杏含羞,轻声道:“谢谢师兄……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公子羽看着师妹因为他几句话露出娇羞神情,忽然也有些被扣动了心弦的恍惚。
这一夜,公子羽坐在窗前抚琴。
他今夜忽然有些愁绪,弹的是自己谱的曲子,弹得月色朦胧、星光坠落。
公子羽轻轻叹了口气。
琢音见他不弹了,主动问:“怎么了怎么了?”
公子羽有些出神,说:“我可能……”
“可能什么?”
“我可能……心悦杏师妹。”
这句话终于说出口,公子羽如释重负,却也有些惆怅。
谁知,琢音的反应竟十分平静。
它道:“哦,你才发现啊。”
公子羽微惊,看向琢音。
琢音不以为然地道:“我可是一天到晚跟着你的,早就猜到了。你提起杏杏的时候,语气和神态都和平时不一样,离开北天宫的时候,你心心念念地给杏杏找礼物,还嫌这个不够好,那个不够衬她,明明平时自己吃穿用度都没那么介意。你一离开北天宫,整个人弦都是绷着的,唯有提到杏杏的时候会笑……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难道不是吗?”
公子羽愕然。
琢音说得都对。
居然早就有这么多迹象了,连琢音这样小孩子心性的灵琴都看了出来,唯有他自己身在迷局中,浑然不觉。
公子羽说不清这是何滋味,又苦又甜,又涩又蜜,一句话道不尽所感,最后无奈又自嘲地笑了起来。
另一边,缘杏埋在被窝里,偷偷听着师兄的琴声。
住在西天宫中,就是这一点最好。
她和师兄住的厢房,比玉池楼和玉树阁之间的距离近多了,她每日一出门就能看得见师兄,晚上还能听得见师兄的琴声。
缘杏今日赢了师兄,还知道了师兄没有心上人,兴奋得不能自已,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睡不着。
缘杏听不出师兄今夜弹的是什么曲子,但却莫名觉得合她这番暗恋的心境,琴音停下的时候,还疑惑为什么不弹了。
周遭安静下来,缘杏只好拿尾巴裹了身子,怀着满心的雀跃,安稳睡去。
缘杏赢了公子羽之后,剩下的寻常对手,再无人能与她相较。
缘杏又抽了两次签,全都赢得很漂亮,甚至到了中局,对手就已经进行不下去,主动认输。
缘杏势如破竹。
而就在这个时候,缘杏抽中了迎阳。
迎阳年纪轻轻,许是比缘杏还要小一些呢,却下得一手好棋,是前十名中,年纪最小的弟子。
不过,她的极限大约也在此处了,到了决战以后,就连连败退,显出颓态来。
两人在雅室中相见。
迎阳看到缘杏很是高兴,对她招了招手。
但是两人相对而坐,她也主动道:“我大概是拿不到太好的名次了,而且我看过你之前的阵局,棋力也远远不如你,这一局多半是会输的……就当请你多多指教吧。”
缘杏谦逊地一颔首,但没有将话说死,而是道:“现在论胜负还太早,我们各尽能力吧。”
“好。”
两人于是准备起来。
缘杏拿到先手,率先布局棋子。
下了几步,她就发现,迎阳的确不足为惧,与她对弈,对缘杏来说十分轻松。
迎阳也发现了,有些赧色。
她说:“今日来看我们下棋的人,有点少呢。”
缘杏颔首。
自从缘杏赢了公子羽以后,就成了最有希望夺魁的候选人之一,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她、羽师兄和哥哥三个人身上,按理说她的棋局,一向是人满为患。
唯有今日是例外。
不过缘杏也能理解。
缘杏道:“今日,是正哥哥和羽师兄对弈的日子,人约莫都到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