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一扇门,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她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里面一边哭一边骂:……要不是那个扫把星,我儿子怎么会……那个狐狸精……报应……
她轻飘飘地趴到门玻璃上,看见病床前围了一大堆人……有身着戎装的中年人说,小秦,别有负担,安心养伤,你舍己救人,是英雄!组织不会不管你的……有人拉着他的手哭,秦镇,我恨你!为什么你要冲回去救她?为什么你都答应娶我了还对她念念不忘……有人揪住他的衣领,你给我起来!你这个懦夫!要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有人站在他身边叹息,外伤损害,除非角膜移植,否则……又有人站在他身边握紧了拳头,你竟然就这么瞎了……每一次,她都会听见他在小声唤她:美……每一次她都会在心底笑着回答:恩,在呢。
她趴在那里,一直等啊等啊,看他床边的人走马灯似的换,一直等到天黑,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她才小心翼翼地飘进来。
她轻飘飘地来到他床前,痴痴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上缠着纱布,什么都看不见,却一样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他伸出手,好似呓语一般,轻声地喊她:“美……”
她笑了,握住他的手,轻声应他:“恩,在呢。”
他紧紧拉住她,好像怕她消失一样。“美,”他说,“我冷。”
她叹息一声,飘过去,轻轻钻进他的被子里,抱住他,“这样还冷吗?”
“好一些。”他向她依偎过去,扭来扭去的牵动了伤口都浑然不觉,直到在她怀里挑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扭完了,安生了,然后又“嘶~~”地一声。
“怎么了?”她担心。
“疼。”他的语气真的不像是撒娇。
“碰到伤口了吗?哪里?”
他抓起她的一只手,按到胸口,“这里。”
她微微一愣,良久,叹息着去吻他,先是隔着纱布亲吻他的胸口,然后慢慢的,小心翼翼往上移,直到吻住他的唇,一边吻一边轻声说:“好了好了,亲亲就不痛了……米皮儿不痛……米皮儿不痛……”
他在她的亲吻中幸福地笑,落下泪来。
她又在他的颤抖中,轻轻吻去他的泪水。
片刻,他回吻她。
就这样吻着,两个人,过了好久,终于记得分开来喘口气,她贪婪地看着他,笑:“我想到一个词。”
“什么?”
“相濡以沫。”
他叹息,更紧地抱住她,又一次牵动伤口,疼得他咬牙。
“你有没有伤到哪里?”他问。
“没有。”
“骗人!”
她叹口气,学着他的样子,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不痛,我的人就不会痛。”
他眼睛一热,又抱紧她,“我让你心痛了……对不起……”
她在他怀里摇头,“心会痛,说明它还没有死。这是件好事情。”
“胡说!心痛怎么会是件好事情?”
“我为你心痛,说明我是爱你的。我很高兴可以这样爱你,米皮儿,所以,这是件好事情。”
“可我不想你心痛……美,我情愿你不爱我……”
如果爱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那我宁愿,他不爱我。
她跟着落泪,亲吻他,呢喃:“心痛不算什么……难过不算什么……伤心不算什么……秦镇,我愿用我的一切,换你一辈子不悲伤不难过不流泪。”
娘娘,卑职的命不算什么,卑职愿用自己的一切换娘娘一辈子不再流泪。……
“镇,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他们相识在战场上,只一个似曾相识的眼神,她从一堆要被坑杀的奴隶里挑中了他。
秦镇?你叫秦镇?怎么长得像的不叫秦镇,长得一点不像的反倒叫秦镇了……
是秦臻,娘娘。
也许是因为名字的缘故,她要他做了她的侍卫。
喂,小臻子,出了宫就别再叫我娘娘了,小心露馅。
那叫夫人?
不不不,卑职不是那个意思……卑职是说,夫人是大人的夫……
就叫美美。
美美,这才是我的名字。
是。娘……不,美美……
那里的王,长得和她前世的情人一摸一样,所以她无怨无悔地爱着,哪怕为了他背叛整个家族,并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娘娘,哭太多,伤眼睛。
小臻子……你有为谁心痛过吗?
有。
我从前生心痛到了今世,没完没了……小臻子,你有能止痛的办法吗?
娘娘,也许,心痛是件好事。
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