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傍晚,李穆然刚刚开完一个方案会议,疲惫地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捏了捏鼻梁,抬头深呼吸,然后微微一笑,转身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他昨天买的无糖饼干,带去给那孩子。他猜,许美美会因此对他微笑。
那个孩子还是不肯跟任何人说话,对谁都是面无表情的,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他老不开口,谁知道他感觉如何,疼还是不疼……再精良的医疗设备也无法代替人的感觉神经做出最直接的判断,不是吗?
此时的病房内,许美美正锲而不舍地展开冷笑话攻势。
“一只小企鹅问他奶奶,奶奶~~~偶是一只企鹅吗?奶奶说,对啊,你当然是企鹅。接着他又去问他爸爸,爸爸~~~偶是一只企鹅吗?爸爸说,当然啊,你是一只企鹅。小企鹅委屈地说,可是偶觉得好冷啊。。。。哈哈哈……好不好笑?”呃……“你怎么不笑啊?……不好笑?嘿嘿,是不怎么好笑哈……那我再讲一个。”许美美一边张牙舞爪一边拿起一只洗好的苹果,抓过水果刀绘声绘色地继续,“一天,一只苹果走在路上,突然觉得口渴,于是就把自己吃掉了~~~呃,这个也不怎么好笑。那,再有一天,一只苹果走在路上,突然看见前面有一只萝卜,就走过去问,你是萝卜吗?~萝卜看了她一眼,继续走路~~苹果又跟上去问,你是萝卜吗?萝卜瞪了她一下道,你见过会说话的萝卜吗???~~~~哈哈哈……还是不好笑厚~那还有一天,苹果和香蕉相约去看海,到了那里香蕉忽然想游泳~~~结果,苹果踩到了香蕉脱下来的外套,掉到海里去了~~~呃……好吧,最后一天,苹果躺在树上睡觉,做了个很美的梦,结果从树上掉下来了,砸到了一个人的脑袋上,苹果兴奋的说:恭喜你,你发现万有引力了~~那人更兴奋的说:恭喜你,我是白雪公主的老公,终于找到你这只毒苹果了~~~嘎嘎嘎……”汗……许美美认命服输,叹气,“真的一点都不好笑啊?微微笑一下都不行啊?”
伊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脸懊恼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快乐地咧着嘴,伸手抢过她削了一半的苹果,“喀叱”一口咬下去。
“我还没……”
“我喜欢带皮吃。”
许美美一愣,随即耸耸肩,自顾自地又抓起一只,血盆大口咬下去,边嚼边恶狠狠又口齿不清地说:“METOO!”
伊凡大笑。
许美美也神经质一样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冷笑话真的很冷,但这个美丽少年的快乐足以愉悦许美美的神经。
“苹果比企鹅好一点,企鹅比鱼骨头好一点。”伊凡笑她,“你的表情和动作,比笑话好很多。”
许美美乐,“我谢谢你哈~你这是在夸我富有表现力不?”伸出拳头轻轻赏了他脑袋一记小爆栗,门开了,李穆然提着盒饼干走进来,笑容和煦。
伊凡的脸却瞬间变成一张白板——没颜色没表情没温度什么都没有。
李穆然对许美美笑笑,“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本来医生们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呵呵。”原来,他只是不愿说话不想说话,原来他喜欢对你说话对你笑……微微一笑,放下饼干,坐到许美美身边,“下次医生查房你在旁边帮忙沟通吧。”
许美美眨眨眼,“我倒是可以负责翻译。A?”
伊凡对她笑,“EH。”
许美美一愣,看他两眼,又心领神会地笑,“小YAO精,你到底从哪儿来啊?”
“Dipartinersepre。(从来处来)”他看着她,紫色眼睛里黠光流转,却透着一种莫名的亲近。
出了病房,许美美去找李穆然,“俄语、法语、意大利语……和敬的那个穆然,现在的青少年教育已经何等可怕,我们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吗?”
李穆然笑着摇摇头,拍拍许美美的肩膀,“我有事跟你商量一下。”
博仁在海边,这样的美景对于一座医院来说有些奢侈,对于医院里所发生的一切生老病死简直就是一种讽刺。
可是许美美独爱这种讽刺。
人嘛~活着本来就是件悲喜交加的事,对吧?
两个人开始在海岸线上走的时候很静,一阵海风吹过,许美美已经略有些长的碎发迎风一展,好像刚刚被吹醒一般,问:“听说你们开了一整天的会?”
李穆然叹气,“我们从美国请来一个肾脏专家……”然后,失了下文。
许美美静默一会,忽而淡淡一笑,心领神会,“看来很不乐观啊。”
“原本希望能移植胰岛,现在看……恐怕也来不及了。”
“据我所知,胰岛移植还没能大量运用于临床试验,何况成功率又不高……来不及是什么意思?有这么严重?”
李穆然停下脚步,眼神悲怆地看向那片佯装宁静的海,“美美……我原本并不想告诉你……”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