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洁白的大道上有两列人马疾驰而来。
和手忙脚乱的普通魔法师们不同,这两支队伍显然拥有强大的武力值。
他们经过的地方,魔法和圣光像流水一样铺洒,劣魔和尸魔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在他们手下灰飞烟灭。
依兰凝神观察他们。
那队身穿金袍的人,显然是光明神殿的神圣使徒。这些人每一个都把下巴扬到了正常人脑门的位置,看人的时候,眼珠子是居高临下的。数千年站在神权的巅峰的神使们,肢体每一处都在表明自己的态度――神的使徒,和普通人是两个物种。
解决了整条街道上残留的魔物之后,神圣使徒们乘着雪白的、外形像豹一样的魔兽扬长而去。
另外一队是法师塔中的魔法师。领头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他们手中的冰霜权杖有强大的魔法加持效果,身上穿着华丽冷冽的冰霜长袍,很像霍华德穿过的那一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是两位高阶冰系魔法师。
“落日区清剿完毕。这一次魔祸不同寻常,分散各处,仔细查明原由。”中年男法师皱着眉头,眉梢还残留着冰霜痕迹,“通知所有的人,无事不要离开住所。”
魔法师们散向四周查问情况。
依兰和詹姆士拥有合法的通行证,又是由加特林这位负责人亲自接回来的,所以没有引起任何怀疑,问了一句就被放行。
加特林虽然是个很讨人厌的家伙,不过他给詹姆士和依兰安排的住处相当不错。
一栋独立的古典小白楼,上下两层,配备了水和面包,以及一瓶魔力药剂――这是每一位魔法师通过认证时的奖励,它可以增强魔法师的精神魔法力量。每一个人进入法师塔的时候都可以得到一瓶免费的药剂,仅此一瓶。
日后再想获得魔力药剂,就得通过各种方式为法师塔做出贡献,换取魔法积分来购买。
“听着,”加特林很不耐烦地站在门口,“我只说一次。不要随便乱走,不要卖弄魔法,不要随便和人交往,安安静静地等待下一步通知。有消息我会来找你,我没来就代表没消息,不要东问西问。”
虽然依兰和詹姆士都装了一肚皮疑问,但是谁也不想再和这个讨厌的加特林打交道了。
师生二人吭哧吭哧把行李搬进了小白楼,刚吁了一口气,就有一位邻居找上门来。
“嘿,新来的!别听加特林那个老家伙的,我们这里没人理他!”
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年纪在三十左右,是一位拥有火红头发的棕眼美人。
她倚着门框,摆出一个妖娆的造型,玲珑身材凹凸有致。
“我叫萨萨莉。萨萨莉?白德。”她眨了眨右眼,“火玫瑰帝国最著名的美女魔法师。噢,听说有一支叛军把我的祖国更名为什么联邦……算了,那不重要,总之,我就是法师塔最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的声音厚重性感,非常特别。
“噢!”詹姆士屁颠颠地迎了上去,“这一点,我百分之百同意!”
秃顶上好像开出了一枝花。
依兰捏了捏眉心。
魔法师们,真是一个很有个性的群体啊。
萨萨莉非常大方地走进了小白楼,詹姆士像一只秃顶大狼狗一样跟着她,恨不得拿出尾巴来摇。
她坐到了客厅的木沙发上,翘起腿,鲜红的开叉长裙‘刷’一下分开,露出漂亮的丝袜。
依兰看着詹姆士嘴角的口水,深感丢脸。
“今天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依兰坐到小沙发上面,好奇地问,“魔物为什么能闯到法师塔里面?”
法师塔被称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有最高级的神殿,有无数大魔法师,还有生人勿近的魔法森林。
魔物是怎么进来的?真是令人费解。
萨萨莉夸张地耸着肩膀,挑了挑画得细细长长的眉毛:“谁知道?要我说,肯定是上层那些家伙们又在搞什么秘密实验。哼,像这种真话,也就只有我敢说。看那里。”
她指着窗外最高的建筑物。
詹姆士和依兰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
“神殿、上层塔。”她笑得性感,“法师塔中的贵族阶级,他们的世界,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在那里,无论发生多么肮脏龌龊的事情都毫不奇怪!”
依兰心中惊叹:‘噢,她可真是太敢说了!’
趁着詹姆士和依兰望着那几座高耸的建筑物发愣时,萨萨莉非常顺手地拿起桌面上那只棕色瓶子,拔开瓶塞,像一只偷喝饮料的松鼠一样,咕咚咕咚快速小口地往嘴里面灌。
“噢!快停下!”依兰发现了不对劲,她飞快地攥住了萨萨莉偷吃的手,“这是詹姆士导师的魔力药剂!你怎么可以偷喝导师的东西!”
魔力药剂!
这是魔力药剂!每个人进入法师塔的奖励,仅此一瓶!
加特林显然不爱和人打交道,他不惜硬着头皮接下了接待詹姆士的活计,也就为了五个魔法积分,而一瓶魔力药剂的价格是五十积分。
由此可见,魔法积分有多么难赚!魔力药剂有多么珍贵!
看着只剩瓶底的褐色液体,依兰的额头重重跳了好几下。
詹姆士导师一定会心痛到流泪的。
依兰小心翼翼地偏头去看可怜的詹姆士,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詹姆士居然在冲着萨萨莉笑。
“噢,小依兰,你怎么能对客人这么不礼貌,放手放手!快点放开!”秃顶导师一副鬼迷心窃的表情。
“这是魔力药剂!”依兰重音强调。
“噢……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美丽的萨萨莉小姐,请不要跟我客气。”詹姆士优雅地抬了抬手,“尽管喝,这种东西我才不稀罕。小依兰,放手!立刻、马上。”
依兰:“???”她松开了手。
萨萨莉冲着依兰皱了皱鼻子:“小丫头,叫你多管闲事,被老师骂了吧?”
瓶底的液体进了她的肚子,她愉快地冲詹姆士飞了好几个媚眼:“亲爱的,没事多过来串门呀!”
“一定,回见。”詹姆士笑得十分优雅。
送走了萨萨莉,依兰惊恐地看着詹姆士的脸色一寸一寸绿了下去。
他冲进卧房,把脸埋在枕头里面,发出一声沉闷压抑的低吼。
“欧呜呜呜――”
依兰嘴角直抽,她胆战心惊地上前,拍了拍秃顶导师的背:“导师,您……还好吗?”
“呜呜……”一张泪流满面的老脸从枕头里面扬起来,“我的心都碎掉了!噢!我全身的肉像刀刮一样痛!”
“可是您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依兰嘴角直抽。
“傻瓜!”詹姆士抽泣,“都已经被她喝到剩个瓶底了,我还能怎么办,吐出来也没用了啊!当然是,当然是故意装成冤大头,骗她放松警惕,下次我好找机会从她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
依兰:“……厉害,厉害。”
她发现自己身边,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刚回到自己房间,夜幕就降了下来。
法师塔使用的是统一的流动照明系统。
透明纤细的管道从城市中心延伸出来,像树叶的脉络一样顺着街道蜿蜒分布到每一座建筑物里面,管道中流动着液态的龙晶,整座白色大城明亮得如同白昼。
魔神打开合金匣子,依兰小毛线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他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儿。
依兰被他的眼神弄得毛毛的,她拉长了眼睛,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的身体……
“噢!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她细声细气地尖叫起来,“以后我还怎么潜行!怎么潜行!”
本来只是眼睛上方多了一小簇白毛,现在……她看起来就像戴着一顶白帽子。眼睛上方的区域全部变成了雪白的绒毛,黑白相交的地方呈现出令她感到羞耻的锯齿形状。
他看着她,若有所思。
两只手非常自觉地捉住她,翻来覆去地玩她的白绒毛。
依兰被玩得恼羞成怒,她挣脱他,蹦到了床栏上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正事:“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你指哪一件?”他走到落地窗的旁边,流动的柔和龙晶光芒为他镶上了一圈灿烂的银边。
依兰为自己的美貌震惊了三秒,然后蹦到他的肩膀上。
“当然是魔物攻城的事情呀。”
他眯起眼睛:“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白休?斯坦是死是活。”
依兰翻了个跟斗:“对哦,我都差点儿忘记了那件事情!”
出发之前,路易让马里森给他的父亲写了一封亲笔信,由马里森的朋友依兰代为转交。用这个理由,依兰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听白休?斯坦,然后找到他,问出那个秘密。
没想到,世界上最安全的法师塔居然出了这样的乱子,魔物虽然已经被解决了,但所有人都被禁足在自己的住所。
“今天的死亡人数恐怕有好几十。”依兰担忧地垂着尾巴,“祸害遗千年,真诚祝愿白休平安无事吧。噢,黑暗神,请你保佑这个坏蛋魔法师。”
魔神无所谓地笑了笑。
“今晚要出去吗?”她从他一边肩膀滚到了另一边肩膀。
“不。先看看。”他的手指轻轻在窗户上点了几下,依兰顺着他的指引望出去,发现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有无数神圣使徒和大魔法师在巡逻查探。
确实不宜妄动。
“对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她清了清自己的小嗓子,努力挺圆了胸脯,“我,已经找到魔法真正的秘密啦!我得到了力量,惊世骇俗的力量!”
“哦?”
她叽叽喳喳地把白天所有的心得感悟都说了一遍。
“……所以就是这样,我现在可以在不动用自己精神力量的情况下,引动周围的元素来消灭尸魔!”
他的眉毛一点一点挑了起来。
他捉住她,把她摁到了床铺里面。
依兰:“?!”
“你,你要做什么?”她缩起眼睛,弱弱地嘀咕,“你要对一只毛球球做什么?”
他拨开她的绒毛,把她仔细检查了一遍。
“你在干什么?”他拽起尾巴来上上下下检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细气抗议起来,“不要乱摸我的身体!”
“是我的。”他把她的反抗无情镇压。
依兰总觉得他在一语双关。
不止身体是他的,她也是他的。
检查了一遍之后,他看起来有一点纳闷。
“没有新的神格。”
“什么?”她炸起的毛毛无法平息,他一松手她就蹦了起来,远远地蹲在床栏上。
他勾起唇角:“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那样的事情,除非你已经得到神格,成为你梦寐以求的自然女神才能做得到。直接调派元素,那是神的领域。照理说,得有神格在你体内诞生。”
“啊?”依兰呆呆地睁圆了小黑豆眼,一眨不眨看着他。
她弯起尾巴挠了挠头顶。
他盯着她:“可是你身上并没有出现新的神格。”
依兰眨了眨眼睛:“所以我这个乞丐之神其实是用了你的力量吗?”
“无所谓。解决了艾丽丝之后,我的神格给你一半。”他很平静地说。
她愣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的心脏在胸腔中疯狂地跳动起来,差点儿一头从床栏上栽了下去。
“不……”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他眉眼冷淡,语气平静,“无视你的意愿。”
依兰小毛线滚下床栏,见他伸出了手,她非常流利地滚进了他的掌心。
“你这个家伙……”她小小声地嘀咕,“时时刻刻为我着想,说话却永远不好听,真像加特林。”
他眯起了眼睛:“你连那样的老男人都要惦记吗?”
依兰:“……”
她皱着眼睛冲他叫嚷:“你能不能有一点身为神明的自信啊!连加特林的醋都要吃吗!”
他非常没有自觉地说:“哈,我不自信?可笑。要不是你这个东西三天两头招惹烂桃花,我需要操心这种事?”
依兰小毛线再一次没忍住对他炸了毛:“那些人明明都是你招来的!你难道没有看到维纳尔的眼神吗?他看你的眼神,那是失恋者的眼神!”
他哈哈大笑:“你是说维纳尔爱慕我?失心疯的东西,别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