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脏(1 / 2)

魔神沉睡了太久太久,虽然战斗的本能已经刻入骨髓,但真正遇上同等级的对手时,动作之间还是稍嫌滞塞了一些。

这只拥有光明神神格的伪神自愈能力惊人,如果一段时间没有加深伤口的话,触须上的伤痕就会蠕动着渐渐愈合,这种治愈系的对手是一切生物的噩梦,魔神不得不耗费大量的黑暗力量来维持那些裂伤。

他反握着巨镰的长柄,再一次带着残影从伪神的触须旁边掠过,反手切割的时候,用自己的纯正的黑暗力量消泯光明之焰。

“滋――”

他已经数不清楚自己身上出现了多少灼伤。

“呵。”他的唇角浮起冰冷的笑容。

杀戮之神从不畏惧伤痕、鲜血和疼痛。

这些东西只会令他更加兴奋。

他一掠而起,举起巨镰,准备再来一记足够荡平大半个易渡桥的斩击。

当然这一击也会令他身受重伤。

纯黑的双眸中闪动着冰冷又狂热的决绝杀意,他会在两败俱伤的那一瞬间,撕开自己的神格,把这个东西吞下去!

伪神也举起了两条伤痕密布的触须。

它也知道,这是决胜的一击。

这头只知道嘶吼咆哮的伪神,在真正的生死危机来临时,也表现出了极端的冷静。

它要舍弃这两道触须,最大限度地削弱对方的力量。

然后……就是最原始的相互吞噬。

天然的仇敌狭路相逢,谁吞掉谁,难说得很。

金色的巨大囊袋做好了准备。

魔神微微眯起了纯黑的眸。握在手中的凶刃,忽然有了瞬间迟疑。

在他无尽的生命长河中,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就是畏惧和退缩。他向来只会一往无前。

但是在双方即将对撞的这一瞬间,他的眼前忽然浮起了那个东西的脸。

无论是人身还是毛线球,她那双眼睛总是拥有惊人的辨识度,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这一击斩落下去,还能再看到她炸毛的、叽叽喳喳的样子吗?

夜幕即将降临,这满身伤,她……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上有些事情比死亡可怕一万倍。比如她哭泣的脸。

哦,这个比喻不太恰当,死亡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哪里能称得上‘可怕’。

要命,他受不了她躲在没有他的地方哭。

虽然脑海里不断闪动着那只绒毛东西的模样,但他终究只是轻轻挑了下眉梢,黑色巨镰斩落的力道更加骇人。

没有选择。

“喂――我来了!”

黑暗与光明决战的瞬间,他耳旁出现了幻听,听到了那个东西的声音。

黑暗力量与光明之焰相互吞噬,冰冻和灼痛感席卷他的全身,他冷笑着,压低了镰刃,让接触厮杀面迅速扩大。

彼此都咬住了对方的喉咙,拼的就是谁更狠。

依兰看到这一幕之后,非常果断地乘着风向那只金色大章鱼后方飞掠。

她了解魔神,她知道此刻他不能受到任何打扰。

这样的默契,就像是两个人曾经并肩作战一万次。

她落到了伪神那只金色的囊袋上方。

魔神一定能看出来这只囊袋是它的弱点,但战斗了那么久他都没能在这上面造成大面积的伤口,说明伪神一直在全力保护要害。

只不过此刻它必须竭尽全力和魔神对抗,再也腾不出触手来了。

依兰将身体中那股庞大恐怖又温和的力量全部灌注到冰和风之中。

前方的战斗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隔着伪神庞大如山的躯体,依兰仿佛能听到魔神冰冷沉重的喘息,她知道,他将在自己和对方双双达到最虚弱的那一刻,撕开神格,吞噬对方!

那是最本能、最原始的较量。

他是天然的冷血猎手,未尝一败!

“噢,不!”

虽然她知道他完全不惧怕疼痛,但是一想到他即将承受的一切,她的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撕开!她不允许他搏命!

“冰风!”

一道巨大的半月形透明冰刃出现在她面前,就像冷月从空中坠了下来,落在她的身边。

它冰莹剔透,像世间最美的冰花,却散发最出凛冽致命的寒光。

力量全部灌注,依兰没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半月冰刃飞速扩大凝实,恐怖的气势荡向四面八方,空气中最细小的水珠被霜光扫到,冻结成了冰粒子,哗哗啦啦往地面上掉。

小依兰迅速力竭。

半月冰刃膨胀到了顶点!

“呀――”

她扬起双手,重重向下一镇!

月坠九天!

半月冰刃气势磅礴,直斩伪神!

同一时间,失去魔法力量支撑的小依兰身体一沉,从半空跌落下去。

“轰!”

“滋――”

霜光一闪而过,冰刃切进了囊袋,深深锲穿它的身体。

绝美的霜花迅速沿着伤痕向四面八方扩散,与魔神僵持至白炽状态的金色触须上响起了‘咔咔’声。

冻结。

光明之焰偃旗息鼓。

魔神发出同归于尽般的一击,他已经准备好了承受最恐怖的反震力道。没想到的是,雷霆一击竟然轻易地击碎了冻成冰块的两道虬结触手,轰进了后方的囊袋。

黑色焰雾四溢,光明之焰烟消云散!

纯黑的眼眸中闪过惊愕,旋即,他的身体消失在原地,瞬移到几百尺之外,黑雾凝成人形,接住了坠落的依兰。

薄唇刚一动,虚弱的依兰就揪住了他的斗篷,可恶而匆忙地说:“情话可以迟一点再说,先把它,彻底消灭!”

他:“……”

再次被这个东西气乐了。

他掠到了冰冻的囊袋上,反握住黑镰,直直切下。

冰体一层层剥开,很快,面前出现了密密的深红色膏状物,它们已经被冻结成冰,像一团浑着污血的碎冰渣。

他正要手起镰落,斗篷猛地被依兰扯住,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瞪着眼睛,指着触须的方向大惊小怪地细声叫喊:“看看看!快看!看那里!”

他的眼角轻轻抽搐。

“真是丢了脑子才会看上这么个东西。”他无奈地低沉叹息着,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只见那些被冻住的深红色膏状物抽出细细的丝,像是植物内部的脉络一样,一丝一丝延伸到触须和体表的伤口上。被这些深红膏体覆着的地方,伤势明显地愈合了大半。

“治愈。”他慢慢眯起了眼睛。

和伪神战斗的时候,他就领教过它惊人的自愈能力――原来是这些膏体的功劳。

“挖出来带走?”依兰的眼睛闪闪发光,“会不会这就是唐泽飞鸟不死的秘密?这是救命的灵药啊!带回去一定可以换好多好多的金币!”

魔神的嘴角再次重重一抽。

他无法理解人类对金钱的狂热,就像依兰无法理解他对金钱的无动于衷。

他扬起黑镰,先把那两根冰冻大触须彻底斩成了碎片。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扔出黑雾,将这一团冻结的深红膏体封印起来,收进掌心。

依兰冲着他眨巴眼睛:“我觉得我们可以到森林和海底去探险,找到宝藏你就这样装起来带走。”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出了真诚的爱意――爱他的空间储物能力。

他居然莫名还感觉有那么一丁点自豪。

他心里有点飘飘然,嘴上却丝毫也不客气:“废话可以迟一点再说,先把它彻底消灭。”

依兰:“……”

他这是明晃晃的打击报复啊!这句话不是她刚刚对他说过的吗?

深红膏体下方,埋藏着另一只金色的小囊体。

它散发出的光芒异常黯淡,一看就知道,在刚刚和魔神的战斗中,它已经严重透支了。

“神格。”

魔神伸出了手。

黑雾卷过,那只小囊体就像一只黄金小袋子,飘落到了他的掌心。

“滋――”

残留的光明之力灼伤了他的手掌。

依兰看到他完美似玉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道黑痕,不过他看起来丝毫也不在意,非但不及时松手,反而收紧五指,握住了它。

依兰感觉他马上就要爆发出丧心病狂的笑声。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望了他一下,唔,并没有,他的脸色和平时一模一样,骄矜轻蔑,眼神懒洋洋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感觉到她的注视,他垂下眼睛来望了她一眼。

“这里面有我的心脏。”他很平静地说,“原来这枚神格碎片,是用来封印我的心脏的。”

依兰:“?!”

“解决了残留的光明印记,就可以把心脏拿回来。”他满脸无所谓。

依兰的脸蛋上猛地绽开了大大的笑容:“噢!天哪!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呀!”

“大惊小怪。”他很不屑地嗤了一声,唇角悄悄勾了起来。

取走了光明女神的神格之后,地面上的伪神失去了金光灿烂的色彩,它迅速干瘪,之前被斩断的那些浓红艳绿的残肢也全部失去了颜色,化成一滩滩灰黑色的残烬。

这只因饥饿、恐惧和异类食材而生的‘守护神’,终于灰飞烟灭,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夜幕将至,魔神揽着依兰掠上高空,伸展翅膀飞向遥远的南方。

“你从哪里弄来的新信徒?”他漫不经心地问。

依兰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噢,不是新信徒。我就是……特别着急,然后想东想西,想起你的左手,想起塞那酋斯和迈吉克,想得到力量来战斗,忽然‘叮’一下,脑海里就像打开了什么封印,涌出了很多力量!”

“嗯,知道了。”他很慵懒地勾起了唇角,笑得又坏又帅。

“知道什么?”依兰好奇地揪住了他的衣服。

他一味地淡笑,不说话。

他想:‘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爱情的力量。这个东西真是太爱我了!当然,像我这样优秀的神明,自然值得去爱。’

他得意地抬高了他完美优雅的下颌,摆出任她欣赏的姿态。

她觉得他其实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