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祭品(1 / 2)

晚七点。

忐忑不安的依兰毛线球把自己窝在革包里,只探出两只眼睛。

艾维学院公派的马车是黑篷四轮车,设有矮床,白天把半边床板往上一翻,就能变成带靠背的长沙发,非常实用。

二十来位皇家骑士拱卫着三驾马车。

骑士们身披金甲,腰挎黑铁巨剑,骑着高头大白马,非常气派给人十足安全感。

不过依兰并不乐观。

婴怪、行尸,天知道那里还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说不定还有瘟疫……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她只能把身体团在革包的衣物里面,探出眼睛,无声地和父母道别。

妮可和老林恩既骄傲又忧心,站在门口,目送‘依兰’走向车队。

詹姆士导师的光头在龙晶灯下熠熠生辉。

他披着象征智慧的魔法师长袍,笑起来满脸沟壑:“小依兰!好好睡一觉,凌晨四五点抵达暮日森林,直接开始干活!”

坐在第二驾马车里的小公爵维纳尔拨开木格窗,温和疏离地冲着‘依兰’微微点头打招呼。

恶魔谁都没理,面无表情地走上最后一驾马车。

车门一锁,依兰毛线球蹦了出来。

“得提醒大家,墓道里非常危险。”她在桌台和床铺之间反复横跳。

他皱着眉,不说话。

依兰蹦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你怎么了?我的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他缓缓低头,盯住小腹,眉毛绞得更紧。

依兰毛线球愣了一下,忽然炸毛。

吃过晚饭就忙着收拾行李,忘了……小解。

依兰:“……”

看起来恶魔并不懂这样的人间疾苦,他不知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让她教他用自己的身体上茅厕?天哪,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怎么回事?”他冷着嗓子问,“你有病?”

“……”

依兰憋了一会儿,闷闷说:“忍耐,千万忍耐,睡着了就会好。”

“是吗?”他眯起眼睛。

依兰再一次发现,自己长得真是非常漂亮。被他占据的时候,神色带着一点阴郁,整个人美得锐利危险。这样盯着她,她的心跳居然有点快。

真是自恋啊。

她硬着头皮哄骗他:“是的。不舒服就赶快睡觉吧。人类就是这样,难受的时候就该睡觉,否则为什么病人都要躺在床上?”

他被成功说服。

她把他骗上了床,自己悄悄从木格窗爬了出去,蹲在马车顶的龙晶灯旁边,把尾巴圈在青铜灯柱上,藏在灯下阴影里看风景。

这是依兰十五年以来走过最远的路,她好奇又珍惜地环视着周围,看着车队从细高的白色枫林穿过,翻过一座又一座小矮丘。

夜路难行,马车时速只能达到六公里左右,摇摇晃晃地前行,看着一成不变的景象,依兰不知不觉睡着了。

车队停下来时,围着龙晶灯绕来绕去的毛线球差点儿被惯性甩下了车厢。

‘到了?!’

身披黑袍的詹姆士导师跳下车。

他看起来休息得很好,神采奕奕,大力用指节叩响维纳尔和依兰的车窗。

“孩子们,干活了!”

‘依兰’铁青着脸走下车,目光冷酷地转了一圈,盯住挂在龙晶灯上的毛线球。

依兰赶紧顺着车厢偷偷爬下去,把身体藏到他的口袋里。

趁着左右没人,她假惺惺、细声细气地问他:“好一点没有?”

能好才怪了。

他盯着陆续走进路边树林里方便的骑士们,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把一只手伸进口袋,捏住依兰毛线球,无声地发泄心头抑郁。

就算猜到了又能怎么样?身为先天神祇,难道让他像这些低劣的种族一样,做那种事情吗?

绝无可能。

车队直接抵达了石碑所在。它半埋在土里,出土的那一半石碑上刻满了玄奥复杂的方程式。

詹姆士兴奋地张着双臂扑上前去:“噢!多么绝美的元素魔法方程!孩子们,快,快来领略魔法之美!”

维纳尔:“……”

他下意识地偏头望向依兰,会心一笑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依兰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睫毛的阴影笼着惨白的小脸,看起来过分可怜。

维纳尔垂了垂眸,决定容忍她早上的出尔反尔。

他走到她的面前,温柔问候:“哪里不舒服?需要帮忙吗?”

恶魔慢吞吞抬起眼皮,神情冰冷,玫瑰般的嘴唇一碰:“滚。”

声线略哑,狂野魅人。

维纳尔头皮发麻,好一阵回不过神。

“嘿——咻——嘿——咻——”

前方,詹姆士正在指挥骑士们用套索扣住石碑,将它从土里彻底拖出来。

依兰毛线球十分不好意思地用尾巴冲可怜的小公爵作了作揖,然后担忧地望着石碑。

随着埋在泥里的那一半石材缓缓暴露到空气中,她已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霉湿伴着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