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佛殿,两禅寺的圣地,既因此殿藏有十方诸佛菩萨、千座佛凋,又因此殿留有两禅寺初代祖师的谶语,入此殿见闻觉知者可证菩提。
恢弘的大殿内,不见守殿僧,只有一大一小两和尚,正执子对弈。
“师傅,你怎么不落子了,我今晚要是学不会棋,明日和东西下棋,我可咋放水?要是被东西看出来我故意放水,还不得打我个半死?到时候谁给师娘洗衣服?”
“哈,南北啊,今晚月色不错,师傅先瞅一眼月色。”
“师傅你瞅月色,咋闭着眼?”
“笨南北,你没看到佛经上说过,禅由心生,景在心中吗?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得用心去感受。”
“那师傅你怎么鼻子还一动一动的?”
“哈,是这样吗?”
“东西说你动鼻子不是馋酒就是馋肉了,可前些日子师傅你多看了女香客两眼,师娘不许你这几个月再饮酒吃肉,东西还让我盯着你。”
“南北啊,你想不想和东西下山啊?”
“师傅,其实偷着吃点酒肉也没什么,师娘发现不了。”
“南北,师傅以前没看出来,你原来不笨啊。”
“可不是,师傅藏偷偷藏在房梁上的几个铜板,我就没告诉师娘。”
“小兔崽子放屁!为师的私房钱不全都给你师娘了吗?”
这时,伴着一阵风,千佛殿的大门“吱呀”一声朝两旁打开。
叫南北的小和尚扭过头去,三道身影背着月华走了进来,一青、一白、一紫。
“这人可真好看,长得和东西一样好看。”小和尚盯着白狐儿脸看个不停,没过多久便又望向紫衣人手中的那柄折扇。
扇上一红衣美人,样貌和那白衣人有八九分像,只是一个是女装,一个是男装。
小和尚偷偷撇了一眼身材魁梧的师傅,果然,师傅又露出了和前些日子看女香客一样的表情。老方丈常说那些女香客是妖精,可师傅就是爱看妖精,幸好师娘和东西不在,不然他也要跟着挨半天打,十天半个月的吃不饱饭。
其实在他看来,还是更偏向师傅一些的,老方丈约莫是上了年纪有点湖涂了,那些一走一晃,没走几步就怪累的女香客,明明就是女菩萨,怎么是女妖精?
“大和尚,你这徒弟性子不错,看了十多眼,还灵台清明。”景舟将折扇反转过来,赞扬一声。
小和尚乐呵呵使劲点头,师傅、师娘和东西,从来都是说他笨,其实他也就只是比东西笨。
扇面上那红衣美人不见了,白衣大和尚嘘了一口气,叹了一声“就是笨了点”,脸上露出少许遗憾,好在那青衣女子手中还提着两坛子酒,闻味儿,虽不如曹长卿送来的好,但也没差多少。
这做和尚么,就得知足,毕竟是千里送酒,礼轻情意重。
平日里喝的都是几文钱一壶的酒,养个花钱大手大脚的闺女和媳妇也不容易,他藏在床底下的钵盂,里面就没放满过钱。
“这是给你媳妇和闺女的,这是给你的。”景舟接过青鸟递过来的酒,连同手中的水粉胭脂一同朝前抛了过去。
“阿弥陀佛,谢过施主了。”李当心只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也不见有别的动作,景舟抛过来的一应东西却不偏不倚,稳稳落在他身前三尺处,只是大殿内的千座佛像却齐齐摇晃,如同遭受妖魔入侵,连带着殿内烛火忽明忽暗,彷佛下一刻都要随时灭去一般。
青鸟暗暗吃惊,这大和尚一身修为果真深不可测,公子这随手扔出去的东西,可不是那般好接。曹长卿原本还尾随着马车,只是后来接了公子几天空酒壶,离着马车越来越远。
下一刻,在小河尚眼中,那紫衣公子和师傅好似入定一般,只是前者嘴角含笑,似佛祖拈花,后者面无神情,双目闭合。
师傅一向不教自己武功,只说哪一天自己就悟了。
师傅也从不教他辩经,只说辩经就是吵架。
整个两禅寺,大概就属他打架最不行,念经最不行,惹得不少师兄没少取笑他。
师傅不教他真本事,那紫衣公子和师傅斗法,他也看不出个什么,一个个杵在地上跟木头一样。
他看了两眼便索然无味,又将目光转向一进千佛殿便盯着刻有《金刚罗汉拳法》墙壁的白衣男菩萨。
小和尚突然明白一个理,原来菩萨带刀竟然是这般好看,比进寺烧香的一个个女菩萨还好看。
等东西长大后,也会和这白衣菩萨一般好看吧?
蓦地大殿一静,烛火又高燃起来,师傅睁开眼朝后稍退半步,那紫衣公子身子却是微微晃了晃。
“大和尚好修为,难怪曹长卿说,即便是和邓太阿的桃花较劲,也不愿和你过几手。金刚境和大金刚境,虽只是一字之差,二者却有鸿沟相隔,和尚了不起。”景舟畅笑一声。
“阿弥陀佛,施主也不差。”念完佛号,大和尚猴急猴了地抓起身前的酒,仰头就是一口。
“师傅,你这几年不是最讨厌念阿弥陀佛么?”小和尚摸了摸脑袋,对师傅在人前大口吃酒也不觉得奇怪,适时插了一句话。
“是么?师傅有说过?”大和尚反问一声,虽对酒馋的难耐,喉咙连连吞动,解了一口渴,却又将酒壶放下,弯身打开酒壶旁的那个朱漆盒子,三层十八格,格子中放着各色胭脂水粉。
小和尚笃定道:“师傅你前天还说呢,学佛学佛,学个屁佛。”
“南北啊,师傅告诉你个理,礼多人不怪。”大和尚对小徒弟敦敦教诲一句,又灿烂一笑:“你帮为师算算,下个月你师娘的胭脂水粉钱,能省下多少。”
小和尚眼眯成一条缝,瞅着一格格五颜六色的东西,咧嘴笑道:“东西和我说过,这一个格子一两半,十八格子合计二十七,合计…合计三十两,这一盒子师娘和东西能用半年,一个月师傅能多藏五两多银子呢。”
大和尚敲了小和尚的一下脑袋,恨铁不成钢道:“放屁,以为师的眼力看,这明明就是冷月坊里最上等的胭脂,一个格子就只值一两半?明明一格子卖到五两多,重新给为师算!”
这就是刚才能和公子斗得不分上下的高人?
这一盒子胭脂水粉,青鸟最清楚不过了,不过是快到两禅寺时,在附近的一个小镇买的,合计起来不过五两银子。
一转眼,这大和尚就将五两银子变成了近乎一百两,这可比那些卖胭脂水粉的老板厉害的多。
和尚师徒在一旁窃窃私语,白狐儿脸则是瞅着地上的一个个脚印看的入神。
景舟解释道:“这地面号称金刚镜面,即便是习得上乘剑术,握天下名剑,在这上面都不一定能留下痕迹,而这一百零八脚印,便是这大和尚踩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