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一别,像是双方都有了不约而同的默契,徐书烟和许焉没有再见过面――哪怕是有些可能会遇见的饭局,两人也是各自找了理由回避。
好在脱去了白初敛好友的身份,徐书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裁缝,所以真的会见到许焉的场合并不太多。
只是许焉好歹是个名人,他的消息倒是不会彻底消失――比如偶尔有一天,徐书烟便从隔壁早餐铺八卦的人嘴巴里听到这个名字,听说是最近的徐老板,梅开二度,跟一个什么边防长官家的李姓名媛走得很近……
很有一些好事将近的风范。
那人说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往徐书烟这边瞟,显然是之前徐书烟和许焉这“门不当户不对”的故事传遍了许多人的耳朵,这会儿不甘寂寞地想要看戏来了。
而徐书烟没有让人看戏的爱好,自认为也没有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被抛弃的悲伤,于是当下眉毛也没抖一下,将铜板往桌子上一放,他微微一笑将手里豆浆一饮而尽,站起来离开。
“神气什么呢,不过是个跛子……”
“大男人哪里有女人好,我要是许老板我也――”
“呵,你要是许老板?你看人家徐老板正眼看你一眼了吗?”
“嘘!嘘!”
“有本事你也年纪轻轻地有一条街那么多的铺子,酸什么呢,我就觉得小徐很好!”
“哎呀,都少说一句。”
身后的讨论声逐渐消失。
徐书烟转身,三两步回到了裁缝铺。
阳光从外倾洒而入,踩下缝纫机,看彩色的线在绸缎布料上逐渐起落成花,枝枝蔓蔓在布料上缓缓蔓延开来,时间不知不觉地便悄无声息逝去……
徐书烟垂眼盯着那缠着棉线起落的针,其实有些出神――
只不过他想的并不是许焉,反而是顾容。
顾容。
可能那夜之后酒醒,顾某发现自己实在是提出了一个愚蠢至极的提议,一时间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居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在徐书烟的跟前闲晃――
从此好像古盐城就这样查无此人。
总归日子一下子回归了最初的平静,徐书烟安心待在自己的裁缝铺里做做衣裳,收收租也是很愉快的……除了白初敛曾经试探性地问过徐书烟,若是一直找不到好姻缘,不如放下以前的那些恩怨和顾容过余一下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想来顾容也跟白初敛讨论过这件事的可行性――
想到这,徐书烟未免觉得有些可笑。
是谁规定的一个人这辈子必须要结婚生子,找一个人相伴余生才算完?一个人怎么就不好了呢?
除却有些担忧老了以后,独自坐在窗边无人可话,也许会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寂寞罢了。
……
徐书烟好好地沉寂了几日。
打破了常规的事是那日他去送客人定制的旗袍,那客人是个官家小姐,听说是想要一件旗袍作来自己的生日舞会上穿。
徐书烟到了那个官家的公馆,因为平日里习惯出入白府自然也不怯,只是抱着装旗袍的盒子坐在客厅等待,没一会儿,楼梯上面传来一阵年轻姑娘们莺莺燕燕的说笑声,听脚步大概有三四个姑娘从楼上走廊走近。
“要我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穿旗袍,西洋百货的薛老板最近从法国带回来好些新款式正邀请我去先行挑选,你就该跟我去!”
一个欢快尖细的声音响起,听着还有些耳熟。
“别说了,曼珍,佟姐姐家里头曾经是满家正黄旗,穿不来你们那些东西也很正常――像我,我也不习惯那玻璃袜,总觉得穿腿上怪奇怪的!”
另一个声音劝到。
正主始终未说话,徐书烟记得自己的雇主便姓佟,料到她应当是来了,便站了起来,一抬头,果不其然看见四个妙龄少女从楼梯上走下来――
这一抬头不要紧,徐书烟发现这里居然一半是个熟人,撇去他见过几次的雇主佟家大小姐不说,剩下的人里,一个是他前夫的现任相好苏曼珍,另外一个则是他(大约)前男友的现任相好李涵宜。
楼梯上的讨论声也因为这个照面而安静了几秒。
苏曼珍显然是见过且记得徐书烟的,上一次在慈善舞会上见面让她知道些什么,这会儿,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玩味起来,扭过头,毫不掩饰地望着自己的友人李涵宜――
后者自然也是知道些徐书烟的事,此时脸上露出一丝丝尴尬。
片刻的停顿后,徐书烟的目光就轻描淡写地挪到了佟大小姐的身上。
“旗袍做好了,佟小姐先试试合不合适,若是哪里不好了我再回去改改。”他弯腰拿过那个装旗袍的盒子。
转过身的一瞬间,便听见身后苏曼珍用不太小的声音“悄悄话”――
“呀,佟姐姐你怎么叫的这个人来做旗袍?”
“怎么了?”有些清冷且温婉的声音响起,“这是我打听了好多人才打听到古盐城最好的裁缝,和百货商店那些工厂货不一样。”
“可是……比你不知道他是许先生的――你这样,涵宜多尴尬!”
“我不碍事……”
“苏妹妹这话何苦来,我只不过是做一件旗袍而已。”
徐书烟将旗袍从盒子里拿出来抖开,转过身时那苏曼珍便装模作样夸张地闭上了嘴,然而眼中闪烁的幸灾乐祸却是无论如何遮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