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
那日云来客栈初见郎君,品貌非凡,惊才风逸,拟旨下降。叹二心不同,难归一意,误郎君二载华年,幸得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又恐生事端,及时止损,各还本道。
相离之后,愿重梳蝉鬓,选聘别家之主。
与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唐合离书范改)
霍显将这单是合离书的圣旨看了三遍,最后的目光落在了“选聘”的“聘”字上头,依旧是写的“月”字旁――
【聘字写错了,耳字旁,不是月字。】
那日,他站在那人身边面无表情地指着他的合离书草稿指点他错别字,笑话他没文化的模样仿佛还历历在目……
如今那合离书就当真该上了观月帝的龙印,送到了他的手边――
错别字依然还是错别字,甚至有可能是故意的,是那个人在提醒他,圣旨乃他亲手拟之,不曾假借他人之手,亦不曾有任何迫害。
……好一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男人怒及之中,顺手将明黄圣旨扔进身边炭火盆中,火舌窜起来将那墨迹一点点吞噬,惊到了旁观的秦明月。
“这,霍显,这可是圣旨――”
知道你打江湖中来,视朝廷与皇权为粪土,然而如此这般明目张胆地烧圣旨,这事儿叫人知道了参一本,可不是株连九族的大错!
到时候就连姬廉月和老夫也,也……哦,他烧的是合离书,霍显又是孤儿,哪怕株连九族显然也是孤家寡人一个的。
秦明月看着霍显面色铁青,未免生出同情,心里不知姬廉月又唱的哪出,未免有些埋怨他作掉了如此好的夫婿――
但自姬廉月亲斩卑弥略首级,秦明月对他也高看了几眼,知他并非完全是涂脂抹粉的废物……如今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夹在中间,只有叹息。
老人家看事儿多只看表面,想到军中传闻夫妻两人感情不和,天天吵架,见面如斗鸡,不免觉得,其实合离也挺好……一辈子那么长,总不能争吵一辈子。
看了眼霍显,见其脸色难看,想来也只是因为“被合离”拉不下面子,恼羞成怒。
又想到霍显和谢三郎的传闻,犹豫了下,到底觉得那乡野妇人无论如何配不上霍显一表人才,遂劝道:“霍显,你同老夫出生入死,共战沙场,如今管居高位,又生的一表人才,武功盖世,失了姬廉月个不着调的,自然另有高官之女等这姻亲……”
这话自然也是安抚,秦明月也怕霍显回到京中,怒及挥剑砍了他那不知南北东西的外孙儿――
霍显可是有真功夫的,如今唯一能看的陆家那小子也不在了,到时候锦衣卫那些个花架子能护得住个屁!
“丈人姥爷此言差矣,”霍显极其冷漠,盯着那烧的旺盛的火盆看,忽然一顿,苦笑,“你觉得经此一番折腾,霍某还有另娶心思?”
……怎么没有?
难不成合离了一次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么?
秦明月懵逼――
再一看,那战场上英姿勃发战神郎君,如今半张脸藏在炭盆跳跃火焰的阴影下,居然让人觉得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丝颓式。
那漆黑如夜眸光黯淡,渐渐出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眉头微敛,陷入死寂。
秦明月一愣,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同外面那些人一样,并未看懂这对强凑的鸳鸯,也许他们分开的并非那么欢天喜地。
……
大约一旬过后,大军入京面圣。
这还要说到,那日圣旨到后,手里捏着两道圣旨,霍显却当即放慢了行军速度――原本走了大半预计十天左右便班师回朝的大军,愣是拖拖拉拉用了二十余日,到了城外,又以整军名义停留了几日,至家门而不入。
倒是叫皇城中,伸长了脖子盼一睹霍将军风采的小女子们等到容颜憔悴。
终于,当观月帝一道圣旨下来,令霍显带军不日入朝面圣,那大军队伍才拖拖拉拉地动弹得进了京城――
百姓夹道欢呼,途经酒楼雅座挤满京中贵女。
观月帝在皇城前亲自相应。
手握四万大军实权的霍显一下子成了京中最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往日那些笑话过他,看不起他的人,纷纷只觉得背脊发凉。
人们远远便瞧见远处通体黑色的骏马之上,男人身着战甲,头戴战盔,腰间佩剑入鞘,英姿勃发,只露一双冰冷星眸,仿若万鬼莫近。
霍显坐于战马之上,原本目视前方,只是途经原本云来客栈旧址,仿若不经意地抬了头――
如今云来客栈也成了新的客栈,他这一抬头引来了那客栈上雅座旁一阵骚动,京中贵女们纷纷含羞推搡,眸光妩媚,手中帕娟遮了半张面……
霍显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战盔之后,谁也未能发觉男人目光微暗,只是走在霍显身边那些护卫兵,只感觉忽然从身边传来一阵寒意,叫人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至观月帝面前下马,君臣一阵寒暄――
那看似美好的气氛里,没人不长眼地要去提所谓“合离书学的好不好”“霍将军可是满意”……
众人在簇拥下往皇城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