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完发,白毅又问了一次白初敛饿不饿想吃什么,就好像他不问的话白初敛就有可能把自己活生生饿死一样。
白初敛对于吃这块一向没什么追求,这大概是他作为“玉虚派掌门人”唯一算得上道骨仙风的遗留优点……要说实在喜欢吃,可能会多动上一筷子的,那就只有西湖鲈鱼一样。
但是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现在白初敛想到这四个字脑壳就疼。
偏偏还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早上练剑完在后山练剑后捉了鱼,”白毅对于白初敛的不高兴的点当然毫不知情,于是眼巴巴送上门找骂,“师父可要用西湖鲈鱼,我记得你喜欢的。”
白毅做饭的手艺确实好,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小时候他只轮的上捡地上的馒头,被捡回玉虚派以后吃的又是食堂。白初敛以前没有细细考究过这件事,但是今天他犯拧巴,看什么都不顺眼,白毅提起“西湖鲈鱼”,他就想起梦里那个少年面带看似温和实则疏远的微笑,无奈地告诉他:师父,徒弟好些年没再做过菜。
明明不想想起那个荒诞的梦,偏偏那画面生动又活泼地钻入脑子里,于是白初敛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额角跳了跳。
白毅当时就觉得,原本室内被他拯救得还算尚可的气氛立刻就又不太对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白初敛不动声色的问。
“?”
白毅被问得有点儿莫名其妙,距离他第一次做这菜给白初敛尝已经过了二年了,白初敛吃的开心也从来没想过要问他这个,今天这是怎么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陷入沉默。
这沉默看在白初敛眼里就是心虚了,白初敛看着白毅回答不上来,心中那拧巴的感觉越发的明显,他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虽然是个不负责的师父,但是他不喜欢徒弟脱离自己眼皮子下既定轨道的感觉。
白初敛盯着铜镜里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想了想说:“白毅,我是你师父。”
“徒弟没迟疑过这件事。”白毅条件反射似的答。
白初敛好像并没有被他的果断取悦道,只是眼眸光芒微黯:“衣服不合身了一个字不提,登上剑阁三层也是若非今日提起一字不说……白毅,你是不是觉得绕过我偷偷做一些事会让你特别有成就感,特别开心?”
这是气到直呼大名了。
白毅一瞬间是真的有点懵。
师父,我只是想给你做顿饭而已。
白毅的话到了嘴边,却在看见此时白初敛脸上的神色那一刻生生咽了回去,片刻之后他终于露出一丝不安动了动唇终于要说什么,这时候白初敛却像是一阵风似的站了起来,转身从墙上取下了自己的天宸剑——
天宸剑为玉虚派镇派宝器,唯历代掌门可使用,见天宸剑如见掌门,那剑落入白初敛手中,发出剑魂嗡鸣。
窗外,风雪似变得更加急烈。
只见身着浅灰色衣衫男子持剑而立,修长白皙指尖轻拂烟灰紫外罩纱袍,衣袍翻飞之间,他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淡淡道:“三层剑阁当真了不起,为师今日检查你武学进步。”
白毅还保持着站在铜镜旁的姿势不动,他只是抬眼盯着那面色冷淡立于窗边的人,远处有白鹤鸣啼,寒风吹入,他黑色发丝微动……
如下一刻便乘鹤羽化登天仙人。
手,不自觉地拂过腰间挂着的那把平平常常的素雪剑,白毅心神一颤,指尖因此而不为察觉的兴奋都颤动了下——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那猛然窜出的兴奋来源于何处,连之前被白初敛无名怒火激的不安情绪都被强压下去。此时此刻少年盯着白初敛的黑发,只想用手中剑挑开那一丝不苟的束发,让那墨色与白峰山的积雪完成刹那的刺目对比。
如此不敬。
少年脸上却露出他向来有的笑容,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响起:“好,那师父可要手下留情。”
声音听上去温和又恭敬。
……
被白毅抢了活儿干的苏盐盐捧着脸蹲在屋外,正发呆,忽然听见门开了,一抬头只见白初敛提着天宸剑走出来,苏盐盐整个人都惊呆了。
再定眼一看,白毅也提着剑走出来,苏盐盐顿时从惊呆变满头雾水:这对师徒又在闹什么呀?
肢体先于大脑一步行动,在苏盐盐反应过来之前,她伸手一把捏住了从眼前飘过的白毅的衣袍一角:“白,白毅师兄?不、不用午膳啦?”
白毅脚下一顿,扫了眼捏在自己袍子一角的手。
那目仿佛带着冰冷或者灼热,苏盐盐像是被烫了似的猛地松开手——然而下一秒当她抬起头与少年对视,却分明看见他目光温和:“师父说要先查我武学可有进步。”
“……”苏盐盐楞楞地“哦”了声。
犹豫了下道:“掌门昨儿晚上怕是没睡踏实或者做噩梦了,今儿打起床心情便不太好。”
白毅低头看着小师妹,直到那张白皙稚嫩的脸蛋爬上可疑的红晕,他这才翘了翘唇角,“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等到苏盐盐从片刻失神中反应过来时,白毅人已经跟着白初敛到了院外。
一朵冰冷的雪花落在鼻尖,苏盐盐被冻得一个哆嗦,“哈嘁”地打了个喷嚏。
……
白峰山,玉虚派十二峰之一。山势陡峭显赫,与四周环绕子峰只有碗口粗细四条寒冰铁锁链链接,白峰山是玉虚派入门有些年头的中级弟子练剑常去的地方,毕竟在此处,不仅练剑,也可借地势磨炼身法。
少顷,师徒二人踏铁链御风而行。
白毅在同龄弟子之中已是一马当先,无论剑法还是身法皆为人所赞叹——而今日,当他施展踏雪步,收心凝神伴铁锁链震动幅度稳稳度过铁锁链落于剑台之上,雪尘扬起,他抬起头却发现白初敛早已执剑立于剑台中央。